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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67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时间24小时,  敬请支持正版^o^  她这些天埋身书堆,  耗费心神,  身体早已倦乏。如今夏日天长,  后晌枯坐无事,便去小睡片刻,谁知醒过来竟已是日暮斜阳。

        岚姑匆匆进门说太子来了,  伽罗残余的慵懒困意霎时烟消云散,忙穿好鞋子迎出去。

        谢珩正站在庭院里,负手对着一丛芭蕉。

        他还是惯常的墨色长衫,衣上点缀甚少,  背影挺拔,却似紧绷。芭蕉绿意森森,叶如蒲扇,  素来只听说美人倚蕉极美,她站在廊下瞧过去,却觉此刻蕉叶往冷硬的谢珩身上添几许温和,  又不损挺拔风姿,  相得益彰。

        伽罗快步上前,  端正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耽误了片刻,  请殿下恕罪。”

        “你找过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与那凤凰相似的图画,  便想去禀报殿下。”伽罗略过撞见安乐公主的事,  连声音都带了笑意,  “殿下进去看看吗?”

        谢珩不语,回过身时,神情冷淡如旧。

        伽罗早已习惯这般态度,引谢珩入内,取了那部残卷放在案上。

        “殿下请看这幅凤栖梧桐的画——笔法布局奇特,这凤尾和锁上的一模一样。”她将那长命锁搁在画侧,纤细的手指按着书页,让谢珩细看。她的身材尚未长开,站在高健的谢珩跟前,只及其胸。这长案于她高度适宜,于谢珩而言,就低矮了。

        谢珩单手扶案,躬身细看,因凤尾描摹细致,越凑越近。

        伽罗满心欢喜,也趴在案前,细细指给他看。

        因这些天看的凤凰不少,她还将其他书中的画备在案上,以作对照。

        宽敞的案上皆是种种凤凰图画,形态笔法各异,两人拿了长命锁逐个对照,唯独这残卷上的全然相同。

        “应当是它。”谢珩颔,心神稍稍松懈,侧头便见伽罗还趴在那残卷上,看得认真。

        不知是何时靠近,此刻两人肩背相贴,她的侧脸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她身上的香气隐约可闻,侧脸轮廓柔和,一缕青丝垂落,紧贴他的肩膀。余晖自半开的窗隙洒进来,照得她秀颊莹白柔润,红唇娇艳欲滴,浓长的睫毛如同小扇,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忽闪。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来,轻盈如蝶翼般扫过他的手背。

        谢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罗全然未觉,满心欢喜的欣赏片刻,道:“虽说书卷已残破,却并非无迹可寻。殿下知道鸾台寺吧?”

        她翘着唇角,侧头询问,却忽然顿住。

        宽厚的胸膛几乎贴在身侧,他离她极近,双眼深沉如同潭水,瞧着她,意味不明。

        霎时有异样的感觉爬上心间,像是幼时躺在林间草地,有小虫爬过手臂,痒痒的。她后知后觉的现这姿势实在过于亲昵,连忙后仰,仓惶垂道:“民女一时忘乎所以,失礼之处,请殿下恕罪。”

        一低头,瞧见谢珩按在书卷上的手,干净修长,甚为悦目。

        谢珩轻咳,直起身来。

        气氛稍稍尴尬,好在谢珩很快开口,“与鸾台寺何干?”

        “幼时每年回京,我娘亲都会去鸾台寺进香。”伽罗看着脚尖,“每回我都会随娘亲前去,鸾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见娘亲诚心向佛,于佛经图画都有些见地,曾带我们进过寺里的藏经阁。其中有幅画,就是这幅凤栖梧桐——那幅画用色奇特,我那时虽不懂画,却也留了印象。”

        “你想看那幅画?”

        “不止是画,还想拜望方丈,盼望殿下能允准。”伽罗盈盈行礼,缓声道:“娘亲来自异域,进香时也与京城旁人不同,那位方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其中缘故。殿下,能否允准我尽快前往鸾台寺一趟?那幅画有题跋,可以解惑。”

        她满含期待,神情诚挚。

        谢珩侧身看向窗外,“五月底。我派人带你去。”

        “为何要等那么久?”伽罗诧然,“鸾台寺离京城不远,半日即可抵达……”

        “近日寺中有事。”

        伽罗犹不甘心,“我去拜望方丈,只需一两个时辰,不会耽误很久。”

        “鸾台寺在筹备佛事。这二十天不许旁人去。”

        伽罗愕然,瞧着谢珩侧脸,便见他神情乍然添了冷硬,似有不悦。她不明所以,也不敢触怒谢珩,只好道:“全凭殿下安排。”

        谢珩觑她一眼,沉默不语,伽罗心中疑惑却更浓。

        筹备佛事不许旁人去,连谢珩都不打算去搅扰,必定是为皇家的事。

        鸾台寺僻处京郊,虽也是京城名寺,比起城内专供皇家亲贵用的慈恩寺,毕竟不如。慈恩寺离皇宫不远,不止修缮得庄重威严、精美绝伦,更是供着佛骨舍利,有许多大德高僧在其中。往常皇家要做佛事或是开坛讲法,都是在慈恩寺,这回怎的改在了鸾台寺?

        她瞧着谢珩的神情,猛然醒悟一事——

        当年惠王妃遭人暗算身故,就是在从鸾台寺回城的途中。

        端拱帝对妻情深义重,这些年府中正妃之位虚悬,登基后立即追封了文惠皇后,宫中皇后凤印封存,最尊贵的也只有代理后宫事的贵妃,可见始终怀念故人。

        那么这场佛事,是为文惠皇后做的了?

        她霎时明白了谢珩突然转变的态度。

        两人一时无话。

        谢珩察觉她的小心翼翼,遂缓了声气,道:“英娥近来心绪欠佳,会常来这里。”

        伽罗会意,“多谢殿下提醒,我会留在殿中,不惹公主烦心。”

        “嗯。”谢珩复将那图画瞧了两眼,未再逗留,抬步走了。

        *

        伽罗忽然闲了下来。

        满架的书几乎都被她翻遍,除了那本残卷,没有半点旁的线索。离五月底还远,她打听得鸾台寺佛事的日子,想了想,托杜鸿嘉给她带来上好的纸笔,由岚姑帮着磨墨,她早晚焚香抄经。

        许多年前的事非她所能左右,事涉夺嫡之争,身袭侯位的祖父要做,连父亲也难奈何。

        然而傅家毕竟难逃干系。

        谢珩和谢英娥因为那件事失慈,甚至还有胎儿夭折腹中,这些罪孽,都是傅家欠着谢珩一家的。如今谢珩不计前嫌,答允从北凉手中设法搭救父亲,她人微力轻,能报答的实在有限。抄卷佛经,虽不能令逝者起死回生,到底也是点心意。

        傅良绍是京中才俊,伽罗自幼随他习字,至淮南后,外祖母又寻了名师指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

        檀香袅袅,岚姑在案旁研磨,半声也不敢打搅。

        直至伽罗抄完一篇,才道:“姑娘手腕酸吗?”

        伽罗含笑点头,猫儿般凑到岚姑怀里,“给文惠皇后抄佛经,每一笔都得认真。岚姑你帮我揉揉。娘亲从前也爱礼佛,回头再抄份给她,捐在鸾台寺里……”话未说罢,忽听门外轻扣,伽罗诧然抬头,旋即道:“谁?”

        “是我。”门外竟是杜鸿嘉的声音。

        伽罗喜出望外,当即过去开门。

        门外杜鸿嘉负手而立,见了她,微微一笑。

        “表哥走路真跟猫似的,都到了门前,我也没听见。”她含笑请他入内,岚姑帮着倒茶。

        杜鸿嘉道:“来了有一阵,听她们说你在抄经,就在外面等。你没听见动静,定是太专注。外面天气甚好,你整日关在屋中,不觉得闷?”

        “倒想出去散心,只是——”伽罗挤挤眼睛,低声道:“怕碰见乐安公主。何况如今情形,凡事还需仰仗太子殿下,我可不敢生事。没有殿下允准,我还是在屋中安静抄书。表哥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殿下吩咐过,你是客居在此,公主已回宫了,不必担心。”杜鸿嘉起身,笑道:“出去散散心,我来护驾。”

        伽罗依言,带了岚姑在侧,随他出去。

        两人自回京后甚少见面,杜鸿嘉昨日才去过傅家,将近况说了,忽而叹气,“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近来行事,嗐!老太爷在北凉生死未卜,大舅父和二舅父又被问罪,她想借着徐相的势力挽回颓势,竟打算将你二姐许给徐坚。”

        “徐坚?”伽罗顿住脚步,“你没听错?”

        “是他。去年徐坚丧妻,颇消沉了一阵。徐相有意给他续弦,老夫人得知,便动了心思。昨日见着你二姐,她哭得可怜,不肯答应,老夫人只责骂她没有孝心,不肯为长辈分忧。”

        “哪能这般分忧!二姐才十六岁,那徐坚已三十二岁了!且不说继室的身份,那徐坚的品行受人指摘,连我都听说了。二姐性情傲气,恐怕是宁可嫁入蓬门荜户有才德的人,也不肯跟徐坚。”伽罗恨声,“何况徐相父子又不傻,难道二姐续了弦,他就肯搭救两位伯父?长姐是徐相明媒正娶的儿媳,也没见徐相搭救傅家。”

        “是这道理没错。”杜鸿嘉颔,“徐相自身难保,哪会帮旁人。”

        “老夫人这是病急乱投医,却为难了二姐。”伽罗不满。

        住在京城的那两年,她被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喜,两位伯父伯母对她自然冷淡。长姐自居侯府嫡长女,向来不爱搭理她,唯有二姐傅婎肯常来看她,说话解闷。

        两位伯父落难固然令人心焦,若要设法搭救,本该两位伯母出力。

        将二姐傅婎嫁给徐坚做继室,能有何用处?

        不说徐家未必答应,以傅婎的性子,怕是绝不肯的。

        正自思量,又听杜鸿嘉道:“昨日出府的时候,在外面碰见了那位姚谦。”说话间,炯炯目光瞧着伽罗,如同探究。

        伽罗却只一笑,“他?还真巧。”

        鹰佐对那等偏僻赤贫的州城无甚兴趣,也分不出足够的兵力多面作战,于是集中人手捣向南方,每攻占一城便抢掠金银财帛,最终以数万军队虎视眈眈,想借议和的机会,狠狠笔横财。

        议和之初,鹰佐所提出的银两、布匹数量,也是狮子大张口。

        谢珩当然没有答应,他所许诺的东西,不及鹰佐索要的十中之一,还以国库空虚、百姓疲弱为由,提出要分五年偿清。

        鹰佐更不答应。于是双方对峙拉锯,给了谢珩极好的喘息之机。

        临时征用来处理事务的书房中,谢珩在地形图上圈出数个点,看向韩荀,“这些地方布兵如何?”

        “原先溃散的逃兵被蒙旭召集,最少的这一处只有五六百人,最多的这里——有近四千人。余下各处,各自约有两千散兵。蒙旭虽被罢免数年,当年的威信名声还在,殿下既已传谕,许逃兵们以战功抵罪,他以此为旗号,聚集的军士还在增加。”

        “够用了。”谢珩沉吟,对着地形图沉思。

        半晌,拿定了主意,便召战青入内,将大略安排说了,由战青派人去传信给蒙旭。

        韩荀是文人出身,对武事知之有限,见谢珩安排的都是攻击招数,不免担忧,“殿下做此安排,是想威慑鹰佐,让他接受我们的条件。可而今情势,我们毕竟势弱,适度威胁尚可,若当真惹怒了鹰佐,他渡水南下,以我们的防守,恐怕未必能挡住。届时不但百姓受苦,京师一旦被威胁,我们的处境会更被动。”

        “他不敢南渡。”

        韩荀愕然,“殿下何以如此笃定?”

        谢珩抬目瞧他,忽然勾了勾唇。

        “起先我与先生所虑相同,怕他侵扰南边百姓,而今看来,大可不必。鹰佐若当真有心南侵,在议和之前,就已一鼓作气渡了汶水,能比如今更有底气。可大好情势,他为何忽然停住,主动提出议和?自是有所顾虑。”

        他指向地形图,“这十二州虽已被侵占,却因他南下过快,后军安排得并不稳,此事已有线报证实。两翼的威胁还在,随时可以调兵出击,我朝再聚集散兵,合力夺取先前失守的城池,他能守得住?届时两翼夹击,腹背受敌,他是自寻死路!”

        笃的一声,谢珩将短剑插在地形图上云中城的位置,剑柄犹自颤动。

        韩荀心中一凛,看向谢珩。

        他的神色肃然而坚定,眼底有火芒窜动,竟让韩荀觉出种纵横捭阖的王霸豪气。

        然而豪气之下,亦有抑愤蠢蠢欲动。

        家国被侵,百姓受苦,他初入东宫便来议和,其中郁愤,可想而知。

        谢珩待那短剑停了,稍缓口气,续道:“鹰佐若想高枕无忧,必得先除了此六州的隐患,可此六州兵力不弱,又穷困荒凉,于他等同鸡肋,不值得费力。若不除此隐患,他孤军深入,极易被包抄,届时即便他能仗着兵力退回,也会折损严重,讨不到好处。鹰佐驰骋沙场多年,必然看得清形势,才会犹豫,提出议和。”

        韩荀恍然,“是了!北凉从前虽侵占了我朝城池,却因根底不同,难以统辖治理,治下民怨沸腾,盗匪四起,反被我朝夺回。这回鹰佐攻城略地,图谋的是财帛而非土地——难怪要提出议和!”

        “如今我派蒙旭侵扰,一旦得手,鹰佐顾虑更深,自然会有所让步。”

        韩荀脸上终于缓和了许多,“虎阳关虽然溃败,却多是主将之失,兵力并不到积弱的地步。蒙旭本就是难得的将才,一度令北凉闻风丧胆。他受谗言诬陷而被罢免,一腔热血抱负难以施展,如今正有斗志,由他安排,自然更有把握。”

        谢珩颔,“议和虽在云中城,真正角逐的,却在云中城外!”

        他霍然起身,扬声叫杜鸿嘉入内。

        *

        伽罗渐渐沉不住气了。

        连着数日不见鹰佐的踪影,门外的侍卫也渐渐变少,愈显得这宅院荒僻冷落。

        岳华还是每天雕刻同样的木偶,丝毫没有略作筹谋的意思——按她的说法,她只负责护送伽罗安然到达北凉都城,而后即可返回。

        伽罗纵然觉得谢珩派出岳华这般得力的人手,不会只做如此简单的事,却也不至于天真的以为谢珩会愿意帮她。

        傅家、高家的旧仇横亘,她与谢珩也无甚交情,途中数番侵扰,让谢珩折损了不少人手,他实在没有理由帮她。

        孤立无援又满腹疑惑,伽罗竟然开始盼望鹰佐出现。

        至少那样,她能从鹰佐的反应中推测外界的形势,甚至还能得到些许有关父亲的消息——那日鹰佐对傅家的熟悉程度令伽罗惊异,也让她怀疑,鹰佐是否早就盯上了整个傅家,不止祖父,连父亲都有可能落入他们手中。

        这般猜度难安,当屋外响起将士的说话声时,伽罗立时打起了精神。

        全然陌生的北凉话在屋外响起,想必是来人正与那刀疤男人交涉。不过片刻,门上铜索卸去,那刀疤男人推门而入,用极不熟练的南夏话说道:“出来!”

        岳华率先起身,行至门边,迅扫过门外情形。

        伽罗连着被困了数日,陡然瞧见张扬洒进门内的阳光,竟觉暌违已久。

        时近黄昏,那阳光是金色的,照得浮尘都格外分明。

        院里有风,隐隐送来花香,夹杂几声鸟鸣。汶北的春天来得晚,这时节在淮南早已是群芳落尽,此处却正是春和日丽的好时候,沿墙的一带柳树随风婀娜,投下参差剪影。

        她抬手遮住阳光,看到长空如洗,洁云浮动,西山的方向晚霞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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