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双生子
何府内，李氏临盆，产婆和木妈妈早已候在了屋内。
屋外，清眉和老太太焦急地等待着，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丫鬟们进进出出，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
何临也赶了回来。
李氏已经在里面生产了将近两个时辰。
产婆说李氏难产，胎儿和母亲恐都有性命之忧。
何临面如死灰，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两只手也不自觉地交握着。
清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听着屋内一声又一声的嘶叫，她红了眼眶，泪水不自觉地溢了出来。
从前和李氏相处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回放着，李氏每每威胁自己没收蜜饯，可却一次也没有拿走过，攒盒里的蜜饯反而越来越多。
生辰的时候给自己煮了长寿面，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
过了一会，产婆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一脸焦急地问道：“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保大人，保大人。”何临脱口而出，手脚都在颤抖。
何老太太此时也是泪流满面，不停地用手帕拭泪，闻言更是雪上加霜，险些昏厥过去。
清眉赶紧上前搀扶。
只见何老太太吃力地挥舞着手臂，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保荷娘……”
许清眉闻言鼻头一酸，别过头，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她此刻真想放声哭出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再添乱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清脆亮耳，但落在何府众人的耳朵里，却是刺耳极了。
何临身形一怔，直接瘫软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掩面，嘴里嗫嚅着：“都和你说了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随后更是想冲进产房，但被丫鬟婆子拦住了，“产房污秽，大人进不得。”
紧接着产婆就抱了两个孩子出来，面带喜色，“恭喜老爷，恭喜老太太，母子平安，夫人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何临猛地止住将落不落的眼泪，抬起头，眼皮跳了跳，面上的表情慢慢松弛下来，随意地瞥了一眼孩子，拔腿就往屋里跑。
这次丫鬟婆子也没有拦住他。
许清眉闻言也是舒了一口气，瞧着何临的模样，竟觉得有几分滑稽，随后望了一眼屋内。
既然父亲去了，那自己就先不过去了。
随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弟弟，白白嫩嫩的，小鼻子小嘴巴。
何老太太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孙子了，奶妈把小少爷抱到她面前。
她伸出手指戳戳孩子的脸蛋，看得心里欢喜，乐地一口一个孙子的叫着。
随后一行人进了屋里，何临紧紧地握着李氏的手，李氏瞧着虚弱极了。
“答应我，以后不生了。”
何临握着李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见到众人进来，才止住了话头。
随后奶妈把孩子抱到了老爷太太的跟前，李氏嘴角带笑，怜爱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想抬手摸摸孩子，却是没有力气。
何临心里寄挂着妻子，方才也没有好好地瞧过孩子，这下抱到怀里后就径直放到妻子的身旁，瞧了一会，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这个大的像你，这个小的像我。”
李氏则是满含笑意地瞥了一眼丈夫，“那么小，你就看出来了，我宁愿两个孩子都像我呢。”
清眉走到李氏的床前，李氏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柔声说：“夭夭，你这下有了两个弟弟，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就叫你弟弟去打他们。”
许清眉听到这话鼻头一酸，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苦着一张脸，“我才不要呢，我才不要弟弟小小年纪就学别人打架……”
众人闻言都是又哭又笑的，何临爱抚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随后看了一眼妻子和自己的两个幼子，满眼含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孩子都满月了，两个孩子的名字也定了下来，大的叫何铭，小的叫何墨。
自从有了弟弟，许清眉每天的生活都围绕着这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似乎也很喜欢姐姐，清眉一戳他们的脸，他们咧着嘴巴笑起来，而清眉则是觉得每天看着他们咯咯咯地笑，就满足极了。
清眉一戳弟弟们的脸，就会想起那个小包子，都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突然甚是怀念当时手上的触感，幸亏现在有了两个弟弟。
北方的冬季要比南方来得早，而且更冷更漫长。
前几日，京城就飘起了小雪。何府正房后院里种了许多腊梅，此时正迎雪绽放，别有风彩。
这天，李氏把清眉叫到屋子里，说：“京城里的冬天来得快，你表哥在书院里许是要受冻，我叫人给他做了冬衣，你给他捎过去吧，顺便你也去书院看看你表哥。”
李氏确实待这个侄儿很好，好到可以把他当亲儿子了。
清眉点了点头，她正好可以去看望一下庭坤，顺带看一下表哥的书院长什么样，随后她瞥了一眼婆子手里的冬衣，疑惑地问：“这怎么有两件啊？”
“有一件是捎给庭坤那孩子的，我上次见着他，觉得这孩子挺招人疼的，就是有点可怜罢了，没想到一个勋爵府里竟也会这样对待子嗣。“李氏的语气轻了几分，似乎有些不忍。
一旁的李妈妈应道：“就是啊，那公子的衣服都浆洗得发白了，亏那还是个有爵位的伯府呢。”
许清眉听着，心凉了一截，自己当时想着怎么和弟弟相认，竟是不曾注意弟弟身上的衣裳。
后来她也想过给弟弟捎些什么东西，但是那孩子从小嘴硬，就是不肯松口收下来。
看来这次她是塞也要塞给他了，正好前几天织了个羔羊皮的棉手捂子，想必他定是欢喜的。
第二日，清眉便去了书院，许是出门晚，加上雪天路滑，车夫不敢驾太快。
到书院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清眉叫小厮去通报了书院的门房，随后便有人带她进去等候。
等候的地方是书院的花厅，由于书院里都是男学生，怕冲撞了女客，因而女客是不能入内的。
花厅的布置很清雅，挂了一幅寒山雪景图，上面题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琥珀是识字的，见小姐看着那幅画出神，便也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那幅画，问：“小姐这画上明明没有马，怎么题了一句飞鸿踏雪泥呢？”
许清眉觉得这个问题很熟悉，看了一眼身旁认真的小丫鬟，心中顿时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此画无马却似有马，无马中亦有马，你们可曾领会其中奥妙？”
琥珀摇摇头，嘟着嘴说：“奴婢不懂。”
“那玛瑙呢？”
玛瑙急忙摇头，摆摆手说：“奴婢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怎么能看的懂呢？”
清眉一扯嘴角，轻嗤了一声，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她们，“你们不懂就对了，这画意境如此高深，不是谁都能懂得。”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番话被门口路过的一个人给听了去。
“侯爷，我们进去吗？”
徐江今天陪同侯爷来拜会从前的恩师，没想到侯爷路过花厅的时候驻足了下来。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花厅里站着的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的丫鬟，这个小姑娘的背影瞧着还怪眼熟的。
徐立谦此刻定定地看着花厅里的那个小姑娘，目光深沉，他方才上扬的嘴角逐渐落下，“这倒是像极了她。”
从前有一个人分明不懂书画，还非要不懂装懂地点评，每每还要装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
徐江有些发愣，他不知道侯爷此话何意。
随后花厅里那个小姑娘转过身来，他瞳孔一缩，看清了她的脸，“这这，这不是何大人的闺女吗，七皇子心仪的那个姑娘吗？她怎么会在这？”
“她家表哥在这里进学，算了，我们走吧。”
他很早就派人查清了她的底细，只要是和她相像的人，他似乎都会那么做。
就像和她有关的人，他都会帮她护着。
过了不久，李阳春到了花厅，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直裰，人似乎清减了一些。
“表哥。”
清眉眼前一亮，唤了一声，随后拿起丫鬟手里那件月白色的衣服，“表哥，这是母亲吩咐给你做的冬衣。”
随后指了指另一件石青色的衣服，“这是母亲吩咐给许三公子带的，母亲说她瞧着许三公子亲切，也一并给他做了，你过会记得一并捎给他。”
她似乎说不出那种伤害弟弟自尊的话，特别是在弟弟的同窗面前。
李阳春点了点头，随后视线看向了那个簇新的羔羊皮棉手捂子，眼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喜色，指了指说：“这个也是给我的吗？”
许清眉怔了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这是我亲手做的……”
李阳春从丫鬟手里接过棉手捂子，端详了一会，嘀咕道：“你怎么会想到给我做这个呢，这个是女子所用……”
虽然他嘴上说着，但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既然你不喜欢的话，要不……”清眉说着就没有往下说了。
“要不什么？”李阳春问道，视线却仍然落在那棉手捂子上。
清眉眼神闪躲，有些心虚地说：“没什么，你若是不喜欢，要不我带回去。”她总不能说要不你送给许三公子吧。
“不了，你既然带了，我就收下来了。”李阳春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表哥走后，看着他的背影，清眉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她似乎没有正当的理由给弟弟送东西，看来下次得私下里才行。
……
“李兄，你这棉手捂子倒是挺好看的。“许庭坤视线定定地落在棉手捂子一角，那个梅花标记上。
“这是家妹给我做的。“李阳春说的时候，嘴角止不住上扬，心里隐隐有股暖意，随后接着说，“就是我一个男子似乎也用不着这个。“
“你要是用不着的话，就……“许庭坤说着说着止住了话头。
他本来想说你要是用不着的话就送给我吧，但是一想他也是个大男人。
他这姐姐也真是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做棉手捂子。
“就怎么样？“李阳春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我想说要不你私下里戴着。“许庭坤戏谑地瞥了他一眼。
心想要不是他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姐夫，他真想把他打一顿。
这明明是姐姐给自己做的，怎生让他给截胡了，万一他要是成了自己的姐夫，那时候……
突然，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猛地沉了下来，眉头拧紧，内心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李阳春暗自思忖了一会，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许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并未察觉出同窗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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