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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想抢我的人,做梦!


表姐走后,清眉在府里百无聊赖,闲得慌。每天只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眼巴巴得希望早点搬家。

        她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回京城,等不及想见那人了,唉,也不知道离了她,他现下过得如何。

        许清眉每天跟着李氏装模作样学学刺绣,随后练练大字,一晃便到了元宵。

        据说每年元宵,江州城里都是商贩云集、热闹非凡,不过最大的看点还是是元宵灯会的盛景。

        这等热闹她怎么能错过呢,以后回了京城,许是就再也见不着了。

        她此刻段段想不到若干年之后她还会再次回到江州,并且在这里一呆便是大半辈子。

        她央着李氏带着她去瞧一瞧,但是李氏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便做主让春哥陪着乖乖女儿去。

        此刻,许清眉牵着表哥的手,漫步在江州城的灯市上。

        玛瑙和魏林则是跟在主子身后。

        灯会上人潮涌动,自然也是鱼龙混杂。

        许是怕身边的人有什么闪失,李阳春手上不自觉地多用了几分力,将牵着的小手拽得牢牢的。

        不过许清眉的眼睛像是早早地就粘在那些精美绝伦的花灯上了,完全忽视了手上传来的压迫感。

        灯市盛况空前,花灯数量极多而且花样也繁复。

        远处的灯楼金光璀璨,极为壮观,像是一座散发耀眼光芒的大金山。

        灯楼往往由江州城的富商集资建造。

        哪家投的钱最多,喻示哪家的彩头最好,来年的生意也将更加蒸蒸日上。

        不远处还有一些江湖术士的表演,傀儡戏、魔术、杂剧、讲史、猴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等应有尽有,他们一边敲着手里的锣鼓,一边喊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许清眉还是伯府小姐的时候,鲜少出门,不过这门当然指的是大门。

        偷偷溜出去这事她早已做得炉火纯青,一次也没被抓包过。

        不过她倒也是有些顾忌的,不敢去太远的地方瞎逛,只是去书馆里看看话本子,然后等天黑了再从废弃的小门溜回去。

        她和弟弟在府里爹不管,娘不爱,而且她的小院也没多少伺候的下人,绿萍也机灵得很,所以压根没人发现过她不在府里。

        不过这偷摸出门印象最深的一次倒也是这元宵佳节,那时还迷了路,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妇人将她送回了府上。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四下看着,越发觉着这江州城的繁华不输京城。

        突然她定定地打量着不远处,那里有一连串的大红灯笼,绵延了整整一条长街。

        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聚在各式各样的大红灯笼底下,从灯笼下取出印有字谜的纸条。

        有些一看到那字谜,顿时咧嘴大笑,满心欢喜地拿走彩头,也有的皱眉抿唇,苦思冥想不得解,遂将字谜放回原处,退而求其次地拿起另一个。

        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花女节那日的灯谜摊子,不过很明显今日规模更盛大些。

        李阳春的视线也落在前方的大红灯笼处,他的回忆也追溯到了那日,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了几分。

        两人不约而同地上前,随后在长街口竖着的一块木牌前驻足。

        那个牌子上标明的是猜出的灯谜号码和对应的彩头明细,彩头有各色的花灯,不过也有河灯。

        “夭夭,你在此处等我片刻,记住不要乱走。”

        说完,李阳春一头扎进了灯谜里,似乎还卯着一股子劲。

        许清眉秀眉微蹙,一只手扶着额头,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表哥可真是热衷于此事!

        她扫了一眼四周,见这些灯笼的模样都相差无几,随后完全把方才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孩,许多听过的话下意识地就从一只耳朵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刷得跑走了。

        不行,她也得去猜一猜,想着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可谓是饱读诗书,肚子里可是相当的有墨水啊。

        早已和从前那个只会对着诗文干瞪眼的徐二夫人大不相同了,小小的字谜肯定奈何不了她了。

        几步踱到一个灯笼底下,随手地捏起一张纸条,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后附一行小字:打一字。

        她双眼一眯,这谜底着实有些简单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片刻后她咬着下唇,表情一脸凝重,这是……

        不对,她分明就要猜到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剁了剁脚,气煞人也!

        前后加起来活了将近二十年了,连个简单的谜底都猜不出来,她是吃白饭的吗?

        不知何时,一旁大红灯笼底下的少年撇过头来,似是随意扫了一眼那字条。

        “姑娘,可猜出是哪个字了?”

        许清眉闻声抬起头来,只见旁边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人,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微微红光笼罩下的少年面庞有些许稚嫩,不过多是少年人的纯净,虽然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但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澄澈。

        虽然瞧着不像是个坏人,但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许清眉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身子往另一侧挪了挪。

        余光往一旁求助似地瞟了瞟,全然不见玛瑙和魏林的踪影。

        嗯?人去哪了?

        此刻,在不远处聊得正欢的两人段段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

        面前的少年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唇一抿,移开视线,身子也往一旁挪了挪。

        没想到这小丫头警惕性还挺高的,简直与那日判若两人,啧啧啧。

        “可否让在下看一下那字谜?”

        瞧见方才少年的举动,许清眉心下莫名对他添了几分好感,闻言鬼使神差地将纸条递了过去。

        少年接过纸条,定定地看了一眼,随后手指了指天上。

        许清眉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只见一轮圆月高挂在天空。

        突然,她眸光一闪,原来如此。

        少年遂把字条递还给了她,她拿起桌上的笔,将字条背面朝上搁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

        她写的是个“日”字。

        随后她朝少年淡淡地笑了笑,聊表谢意,随后便拿着谜底去换彩头了。

        少年瞥了一眼她写的东西,扯了扯嘴角,心想:好像不算太笨,不过笨点也无妨。

        随后许清眉的手里多了盏花灯,样式普通,瞧着还有些寒碜。

        她盯着它瞧了老半天,确实普通,这糊的纸好像轻轻一戳就能破个大洞,若是风大些,可能就只剩一个空架子了。

        这里的老板说这个灯谜在这里的难度属于最最低等,因而只能换这种最为朴实无华的样式。

        她本想辩驳几句,但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等她回来后,那小厮已经不见踪影了。

        那少年谈吐从容,学识也不错,为何只是一个小厮呢?莫非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为奴?

        想着,李阳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盏桃花河灯,皆是桃花形状的,模样精美。

        他方才专心地猜着灯谜,并未注意表妹这边的动静。

        看着表哥手上精美的河灯,许清眉讪讪地把自己手上的花灯往身后掩了掩。

        “去放河灯吧。”

        许清眉“嗯”了一声,点点头,见玛瑙和魏林凑了过来,便把那花灯塞到了玛瑙手里。

        李阳春见她点头,心情莫名舒畅起来,把河灯递给魏林后,自然地拉起表妹的手,随着人群往池边走去。

        许清眉余光瞥了一眼交握的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嘀咕着:被哥哥护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从前她虽有名义上的哥哥,可他们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凌祐从灯笼后面慢慢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紧紧交握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两人走到池边,池子里各色的河灯让人眼花缭乱,只能说比起花女节的盛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盏盏装载着心愿的河灯,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辉,随水波逐渐远去。

        池边有专门的摊位可供人租借毛笔,一文钱租借一次,守着摊子的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

        李阳春租了支毛笔,把笔和桃花河灯都递给表妹,示意她写上名字。

        许清眉接过物拾,刚想下笔,突然顿住了,背后冷汗直冒。

        她本想像上次一样写下许清眉三字,可猛地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何清眉。

        那上次?她竟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该如何是好?

        上次表哥分明就在一旁,说不准他也看见了,这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老爹姓什么了吧。

        想着想着,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该怎么办?

        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缘由,而且一旦被拆穿,小清眉的死就再也瞒不住了。

        一想到李氏,想到何临,想到老太太……她顿觉手足无措。

        一旁的李阳春自然不知道只是短短的几息,身侧人就纠结出一栋海市蜃楼。

        其实许清眉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一旁的李阳春见她迟迟不下笔,只是有些疑惑,微微蹙眉罢了。

        不过他一向很有耐心,因而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尽管如临大敌,她还是强装镇定地提笔写下了何清眉三个字,不过手一直在止不住地发颤,所以字迹有些歪歪扭扭。

        李阳春见她写下名字后,随后自然地接过河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笔力遒劲,似乎还带着几分郑重。

        随后他点亮了河灯,将它放到了水里,轻轻一推。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河灯,看着它顺着水流越漂越远后,神色才有几分放松。

        李阳春晚上着实有些不寻常,若是以往,他肯定能觉察出来表妹现在浑身都透着不对劲。

        但现在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那盏河灯上了,那目光,仿佛承载着千丝万缕。

        许清眉的心思并不在河灯上,不过比起方才,她倒是镇定许多。

        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表哥压根没提起这件事,许是当时他也没注意吧。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做人还是要乐观些。

        其实不是表哥没注意而是表哥压根不知道,她这自我安慰倒也算是误打误撞,撞对了。

        李阳春见河灯飘得足够远了,便牵起表妹的手,带着她离开。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那盏河灯就被一个横空飞出来的小石子“嘭”地砸翻了。

        随后河水慢慢溢了进来,河灯一点一点地下沉,烛光也一点一点地熄灭,池水似乎悄无声息抹去了这盏河灯的所有痕迹。

        随后,一盏写着何清眉和凌祐的桃花河灯出现在了池子里,随着水流越漂越远……

        凌祐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满意地笑了笑。

        他冷哼一声,“想抢我的人,做梦!”

        江州城的元宵放河灯有一个特殊的传统,写着男女名字的河灯漂得越远,那么这对男女的感情将会顺遂绵长,因而放这些河灯的通常都是彼此情投意合之人。

        可凌祐不知道的是,他的河灯是漂得足够远,但好巧不巧与被他击落的那盏擦肩而过的时候,“踉跄”一会后停了下来。

        那盏被石子击落的河灯其实并未完全沉没,还尚留一角顽强地浮在水面上,可惜夜色漆黑,岸上的人瞧不真切。

        租笔摊子的白胡子老头看着池面,笑着摇了摇头,摸着胡子,叹道:“有缘无缘皆是缘,道因有缘成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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