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夜色之下
徐氏医馆门口的榕树下，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男子。
他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榕树上的某片叶子，像是要把那叶子给用目光盯出一个洞来。
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宋异洲肩膀一紧，却没回头。
“我在端详今晚的夜色。”
“哦？这夜色可有什么稀奇不成？”
“可不是稀奇么，这月亮竟然从西边升起了。”
程心宁一滞，这宋异洲脑袋被风吹出问题了吗，是在说什么胡话。
“王爷此语何意？”
“若不是月亮从西边出来，程小姐怎么会主动来关心本王一句？”
“……”
宋异洲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程心宁被他这阴阳怪气的强调给堵了个正着，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宋城风刚才与自己说的那番话。
宋异洲抓了个自己的错处，就从早叨叨到晚，她要是再不反击，以后岂不是要被他说个没完？
程心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莫名开始思考起和宋异洲的“以后”来，也没有意识到她古怪的心境。
她只知道，现在她一定要煞煞宋异洲这厮的威风才行。
“今日一案，王爷倒是让我有了不少新的认识。”
她突然岔开话题，倒引得宋异洲多看了她一眼。
“什么认识？”
“比如说，王爷竟然对清纹纸如此有研究。”
她说出清纹纸三个字的时候，宋异洲的眼皮一跳。
但他寻思着程心宁应该不知道那件事才对，因此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本王一向兴趣广泛，知道这件事也不稀奇。”
“是吗？”程心宁上前一步，冷笑，“可是小女子却恰好听了一桩颇有趣的风月故事，王爷要听听吗？”
宋异洲咳了几声，不知道是被风呛住了还是怎么了。
程心宁只当他是默认了，悠悠地继续讲了下去。
“听闻王爷当年潇洒恣意，一撒千金，在京城的风尘女子中有极好的名声。”
“这好名声中的一项，便是王爷曾经为了讨一个写字极好的淸倌儿的欢喜，为她买来了当年葛家所制成的所有清纹纸，还说什么好纸只有美人的好字能够配得上。”
程心宁说到这儿，还笑了笑：“王爷，可有此事？”
宋异洲沉默了。
虽然程心宁的语气措辞有点夸张，但她说的那件事倒是确实存在。
只不过当初自己心无所定，有一阵子就爱到处逛风尘之地，但也只是逛逛而已。
偏偏那天遇见个会写字的姑娘，还被旁边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给欺负了，说什么“只要她跟了自己，就让她过上在银票上写字画画的奢侈日子。”
彼时宋异洲年轻气盛，又有三分怜香惜玉之心，便说那公子哥儿折辱了美人，还买下了当时京城所有最贵的纸送给了那女子。
也是因为此时，他才认识了清纹纸这样东西。
清纹纸在当年的市价，比一般面值的银票还要贵上几分，因此他算是彻底让那公子哥没了脸面。
但这事儿对当时的宋异洲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不过就是花钱嘛，那时候的他刚回京城没多久，皇上皇太后的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王府，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钱花完了，他连那淸倌儿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也忘了。
没想到当初这件事被有心之人给东传西传，越传越荒唐，将他说的像什么风尘女子的拯救者是的夸张。
却不知，那么多年的事儿，怎么又传到程心宁的耳朵里去了？
宋异洲思绪复杂，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程心宁才对。
半晌，他才道：“你说的太夸张了，当初我只是无心之举罢了。”
“无心之举？王爷的格局果然与我们常人不同，一个无心之举便救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如此境界实在让人钦佩。”
“却不知，王爷这些年又有多少‘无心之举’，想必造下了不少功德吧。”
程心宁说的隐晦，但是她和宋异洲两人却分外明白其中的含义。
宋异洲因为程心宁不理解自己的关心，不爱惜自己的心意而生气。
但是程心宁表示，反正他的关心这么廉价，对谁都可以，那么她听不听又有什么干系呢。
或者说，她不过就是宋异洲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偶然产生兴趣的一朵小花罢了。
“我为我自己此前‘不识抬举’的行为向王爷道歉。”
“但王爷也大可不必如此在意，毕竟，宁儿这样不知好歹的还是少数，王爷若想怜香惜玉，还有大把选择，绝对让王爷过足了瘾。”
程心宁一开始说，还带了几分促狭的意思，但说到后面，却真有了几分气。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宋异洲这些日子的关心给骗住了，甚至真的对他有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不行，不能让这种情绪影响自己。
程心宁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宋异洲急道：“程心宁，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心宁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她的心有一点乱，需要好好整理才行。
但她并没有成功走掉，因为宋异洲已经抓住了她。
他微微用力，将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定定地站着。
她能够感受到宋异洲的呼吸声，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急促和情绪波动。
“程心宁，你听我说，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程心宁想离开，但她的力气在从小练武的宋异洲面前，简直毫无作用。
反而在推拉之间被他搂得更紧。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程心宁的记忆像是过电一般，回到了某个喝多了的夜晚。
同样温热的吐息和宽厚的胸膛。
程心宁的脸有些发烧，她为自己这突然起来的回忆感到羞耻，而且更想逃走了。
“宋异洲，你放开我，这里是医馆，你在做什么！”
“本王若是放开你，你肯定会逃走，从此都不会理本王了。”
宋异洲的语气像是生气，却又带了三分撒娇似的感觉。
程心宁突然庆幸起这浓浓夜色遮住了自己热的不正常的脸颊，没让自己太过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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