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两杯酒

酒刚入口，顿时爆发出一阵芬芳，其味不知是何，只觉是一种花香。
或许是桃花吧，钟洪波想起若烟白色披肩上的那几朵桃花。不知怎么，又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这披肩的主人。
只是这一眼，钟洪波似乎深深陷了进去。
若烟身上散发着的那若有若无的幽香，此刻在口中酒香的相衬下，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的浓烈起来。钟洪波自己也不知为何，贪婪的深吸了几口。
这香中，似乎，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就像是...那个常年散发浓郁酒气的糟老头的味道！
眼前的景象不知何时只剩下了那蔚蓝的天与零星几朵纯白的云。其他的全部都消失不见，那满地的花瓣，精致的竹亭呢？
钟洪波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极为虚弱，只是一个简单的转头，就好像花费完了全身的气力。
而周围的一切更让他感到震惊，先前的那副美景早在钟洪波没有察觉之间就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那满目金黄的沙子。
金岸沙海。
我怎么会在这里？
钟洪波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虚弱的身体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只能无力的倒在这滚烫的沙面上，紧紧贴着沙面的脸近乎要被灼伤。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吸入的除了那勉强维持自己生命的空气外，还夹杂着些许细小的沙砾。鼻腔里的瘙痒让钟洪波几乎想要去放弃呼吸。
缓慢而倔强的抬起手，刚要揉揉鼻子，钟洪波猛然发现，自己的手，小的有些不对！这样较小的手掌，就仿佛是一个幼童的手。
钟洪波想张开手指，放在眼前好好端详，却发现这手根本的不停自己使唤。艰难的揉完鼻子之后就无力的垂在自己脸边。再加上那渐渐减弱的呼吸，钟洪波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自己，好像要死去了！
眼皮仿佛注了铅，开始变得越来越沉。
世界在钟洪波的眼中变的越来越小，不过片刻，那蔚蓝的天，细小到就只剩下一条线。
不能闭眼啊！
或许是听到了钟洪波的呼唤，那蔚蓝的天空突然大了那么一些。就在这时，钟洪波的余光看见了那天空的一边，似乎有一个黑影正在接近。
这一幕，好熟悉！ 
漫长的黑暗，笼罩了钟洪波。在这不知何时会结束的黑暗中，钟洪波独自默默的回想。但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接下来又会发什么。
自己的记忆缺失了！
但是先前的场景，钟洪波又无比的确定，自己一定经历过，那个黑影，钟洪波也莫明的觉得非常熟悉。可是，会是谁呢？
思考着钟洪波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漫长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朦胧的微光，尽管黑暗还是笼罩着，但这黑暗之中，又突显了一些明亮，就好像是，黑与灰的差别。
那一丝朦胧的微光开始逐渐扩大，一缕阳光，撕破了这不知维持了多久的黑暗。
世界又开始慢慢出现在钟洪波眼前。
适应了这许久不见的光明后，世界从一条缝开始缓缓扩大。
一个木质的屋顶。
屋顶的木材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只不过是那种街边随处可见的树木。有些地方还有些坑洼和填补的痕迹。 
这里...钟洪波看着这个屋顶，心中的那抹熟悉感逐渐变的强烈，那种属性就仿佛自己有无数次一睁开眼便看见这个木质的屋顶，就连那些木材上的坑洼和填补后的痕迹，都好像格外的熟悉。
隐约间，自己似乎听到了一阵嘶哑的哭声。
再然后，一个样貌慈祥，留着一脸雪白长胡子老人推开门向自己走来。
一瞬间天翻地转。
那屋顶似乎离自己近了一些？
眼前这一堆雪白的，是那位老人的胡子嘛？
只感觉那屋顶开始来回摇晃，不对，屋顶没有动过，好像是自己在来回摇晃？
眼前的这一堆时不时盖住了自己的视线。那位老人在拿着他的胡子逗弄着自己。 
那隐约间的哭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一连串的嬉笑声让钟洪波不知为何也变得开心起来，先前那些奇怪的想法和顾虑全都慢慢消失不见。
只是这笑声中的沙哑和老人那忧愁的眉头让自己的开心显得有些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再次变成一片黑暗。
疼。
黑暗中的钟洪波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每一处都在呐喊。
世界一下子变的明亮，可又显的有些怪异。
不说别的，就说先前的那个老人。此刻的他居然全身左右来回扭曲，更是有一层不知是何物的浅棕色物体阻隔在自己和老人之间。
我这是在水里吗？可是全身好疼啊！
几个气泡慢悠悠上浮，钟洪波的口中涌入了大量的浅棕色液体。这几个上浮的气泡，就是钟洪波原本要发出的声音。
疼痛，慢慢减弱，直到消失不见。钟洪波的世界又一次在变成一条缝隙之后，回归于黑暗。
钟洪波猜到了，自己可能是在什么特殊的地方。这里的一切，自己似乎只能看见和感受，却不能取控制。
是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刚刚的疼痛为什么那么真实？
……
再一次，钟洪波被阳光唤醒，睁开眼，又是那熟悉的木质屋顶，还有那个熟悉的老人。
钟洪波知道，没过多久，自己就又会被丢进那个浅棕色的液体中。
果然，在一番凌乱之后，世界又变成了那熟悉的浅棕色。只是那老人的胡子，今天好像少了那么一块，显得有些滑稽。
慢慢的，钟洪波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阳光照射到自己的脸上，将自己唤醒，然后和老人抗争一会，再老人丢进那个浅棕色液体中。
尽管自己不能去控制身体，但是看见的场景和感觉，让钟洪波从另一个方向，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很久。
这一天从棕色液体里出来以后，那老人同自己说了很久很久，说了许多关于沙漠的秘事。然后自己被拎着，又回到了那金岸沙海之中。
黑暗与光明交换多少次，钟洪波已经不记得。
钟洪波只知道，这黑暗与光明的交换之中，自己一个人在这金岸沙海之中发生了许多。
第一次的黑暗降临时，寒冷是钟洪波唯一的感觉。艰难的撑过这第一个黑暗之后，迎来光亮的钟洪波突然发现自己的水袋，喝完了。
于是这一天，钟洪波徒手挖了一天的沙。
挖到最后，那被挖出的沙砾上面，除了原有的金黄，更是多了几缕妖异的红色。
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但是钟洪波不敢停，因为他想起老人说的，无论在哪里，金岸沙海的沙子深处，永远有水！
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了在金岸沙海中失去水源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在天黑前挖到那沙子深处逇水源！
从一开始的零星几点红色，再到最后几乎每一捧被丢出的沙子上都染满了鲜血。沙坑，也被逐渐挖大。
又一次将手插进沙子中，剧痛不断的手指传来了冰凉的触感。钟洪波赶忙取出这一捧沙子，手中的沙子颜色较深，还都紧紧凝聚成块状。
钟洪波明白，这就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因为金岸沙海的昼夜温差极大，在经历过昼夜变化后，这些埋在沙底深处的沙子会遗留下大量的水源。这些沙子里的水滴，虽然因为混杂了各种杂质而味道怪异，但是对于钟洪波来说，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捧起湿润的沙土，用力一挤，一股细小的水流流进钟海波几近干涸的喉咙。
恩？那是什么？
钟洪波抬头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远处似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静静站着。
只可惜，视线一扫而过。
钟洪波想尽力看清，却无奈的只能借助每次抬头时的余光勉强看见那个黑影罢了，即便只是一个远远的黑影，却给钟洪波带来了强烈的熟悉感。
再一次抬头饮水，钟洪波的视线一顿，随后便紧闭起来。
有阵强风，将些许沙土吹到了自己的眼睛之中。故而自己挤满闭眼搓揉眼睛。可先前视线的那一瞬停顿，钟洪波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黑影，正是老人！
“恩？”
若烟轻哼一声，有些奇怪的看着钟洪波。
眼前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同。明明喝下了人生酒，可人生酒似乎却又对对方没有什么作用。
即便是加上了如梦烟的作用却也只能堪堪让对方陷入梦境之中，并且这进入梦境的方式，就仿佛是魂修者的灵魂出窍一般，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没有感觉到这个 人身上有任何修为境界的力量，就算对方是体修，人生酒入体以后自己却又听不见那如打鼓般的心跳声。
更让如烟惊讶的是，这个人居然在人生酒的功效还未过去之前就可以提前苏醒过来？
这可是连师傅都做不到的事情！师傅的强大，自己自然是明了的，可强大如师傅这样的人，饮了自己的人生酒，也得乖乖回忆完过完的人生。这人为何可以如此，实在不懂！
“那是，糟老头？”
“什么糟老头？”
“啊，没，刚刚这酒的作用，可是回忆过去？”
“自然是，我为这酒取名为人生，正是因为所有饮下这杯酒的人都可以再经历一边自己的过完，无论是忘记了的还是记得的。只要它确实存在，你真实经历，这人生酒，就可以帮你回忆起来。”
“所以刚刚，我看到的是真的？”
钟洪波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因为它，与自己的记忆不符！！！
明明老人只是将自己丢进了金岸沙海，并没有跟随自己，可是这人生酒的功效？
还是说，老人其实是跟随着自己，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再度回忆了先前的梦境，钟洪波突然想到一件事，金岸沙海沙面的深处是可以挖出这些蕴含了水源的沙子没有错，可是，这些沙子所在深度呢？！
自己居然徒手只花费了一天就挖到了？就算自己真的可以挖的如此快，那金岸沙海那些沙子的流动性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解决！只是将沙子挖开以后就丢到一边，如果只是随便挖动一两下或许没有什么影响，但这足以挖到水源的深度，这些沙子居然没有倒流下来填补沙坑？
就算是现在的自己，想徒手挖出水源，除非是...是有人帮助自己将沙子控制住不是它回流，除非是有人故意帮自己将含有水源的沙子运送到上方，除非是有人在帮助自己挖动下方的沙子！
那么，也就是说，人生酒，让我看到的那个黑影是真的？真的是糟老头？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糟老头不说？为什么又要我做这样的事情？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快将钟洪波自己绕晕...糟老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公子，为何不饮下这第二杯酒？”如烟轻声唤醒思考的钟洪波，钟洪波才发现，身边的穆无盛和贾月半两人都已经紧闭着眼睛半靠在竹亭柱子上，身前放着两个空荡荡的酒杯。
“这一杯，叫什么？效果呢？”
“上一杯人生，是我最初酿制出的具有特殊功效之酒，而这一杯，叫做明天，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至于效果嘛，还请公子自己品尝。”
明天？
是可以看见明天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这杯酒，也太过强大了一些...
钟洪波思索片刻，又见穆无盛与贾月半不似有什么危险，便饮下了属于自己的那杯，明天！
明天与人生不同，入口之后没有芬芳只有一股淡淡的苦涩。
当钟洪波以为会与先前饮下人生酒一样，让自己陷入梦境时，却发现自己的头突然剧痛。这种痛，由内而外，仿佛是自己的脑海中一瞬间被人塞入了大量的东西！
待这股胀痛退去，钟洪波紧闭着的眼才缓缓睁开。
自己的记忆里，多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前因后果，就只是突兀的几个片段。
但这些片段，却又感觉如此真实，甚至只要一回忆起来，片段中的情绪就可以完全占据自己。
“这么快，就好了？”
若烟有些意外，在她看来，既然人生酒能让钟洪波以一个灵魂出窍的形式回忆过往，那么明天，一定也一样可以让钟洪波看到许多自己未来的画面。所以在她的预料之中，钟洪波应该是最后一个整理完记忆的才对，可现在...钟洪波却第一个？
“我只能看到零星的几个画面，每个画面都只有短短的不过数秒，我也根本不知道这些画面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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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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