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君心测（3）

从沁园楼出来，墨然直接去了月雅阁。

        刚走到门口，一阵悠扬的琴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琴声的还有女子婉转的歌声。

        陌上花败  未曾看见落花随逝水

        寂寞空庭  柳絮破碎宛成离人泪

        离恨天外  日月成双人与影成对

        与君绝  免成生死仍相累

        陌上花开  千千蛱蝶乱红间翩飞

        长歌对月  点点相思泪溢月光杯

        离恨天外  日月成双人与影成对

        与君绝  免成生死仍相累

        一曲“陌上花”诉说了女子怎样的哀伤。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倾泻而出，缓缓流淌进墨然的心间，他步履着琴声与歌声的脚步，踏进其中。

        只见穆雪坐在屋内抚着琴，一个个扣人心弦的音符仿佛在空中舞蹈，在这深秋的季节，她的歌声如气候般凄凉，仿佛无处逃脱，就像她的人生。

        浓浓的忧伤环绕着整间月雅阁。

        突然，淅淅沥沥的小雨顺势而下，点点雨滴打在墨然身上，溅了一身。他不避不闪，任由风吹雨落，渐渐地，雨水模糊了视线。

        忽的，琴声戛然而止，穆雪见一男子驻足在那，朦胧的视线有些看不清。她撑起雨伞走出去，待看清来人后，她略显震惊:“王爷！”

        墨然一头扎进了伞下，雨水顺着脸颊滑下。两人如此之近，穆雪望着墨然淡然的脸，夜晚的烛火在他的眼中曳曳摇晃。

        “进去吧。”两人相视了片刻后，墨然拥着穆雪进了屋中。

        放下伞后，穆雪拿起绣帕，边替墨然轻轻拭去脸上的水渍，边打趣道:“穆雪不知道原来王爷还有喜欢淋雨的怪癖。”

        墨然哈哈一笑，发自内心的赞叹道:“本王也不知道你的歌声与琴声如此美妙动听，只是，未免凄凉了点。”

        是啊，她出自名门望族，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甚至可谓是一绝，有着皇甫国第一美人和才女的称呼，可时过境迁，还有谁会记得她云穆雪呢？即便记得，只怕也是逆臣之女吧。所谓曲随心定，唱的便是内心吧。

        “玥儿有喜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穆雪停在半空的手顿了顿，“那真是恭喜王爷了，终于要做父亲了。”

        “是吗？可本王并不高兴。”墨然转过身，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刚还皎洁的月光瞬间就被乌云遮蔽，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辰王妃有喜了，他却说他并不高兴，他到底在想什么？望着那孤傲的背影，一时间穆雪竟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看透了穆雪内心的困惑，也许是想找一人倾诉，墨然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我的母亲名叫雪舞，是京城一家青楼的舞女。在二十几年前的一天，父皇微服出巡，恰巧碰见了正独自一人在亭中独舞的母亲。母亲绝妙的舞姿和倾城的容貌惊艳了父皇，很快，他们陷入了热恋。为了留住爱人，母亲最终选择了随父皇一同进宫，即便她知道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父皇的唯一，但她却坚信他们的爱不会褪色。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善妒的皇后许氏因看不惯母亲受宠，便生了歹意，处处为难针对母亲，可她依然为爱坚持着。”

        秋风拂过，打的窗户隐隐作响，吹在身上让人不禁缩了缩身子。可对于毅立在窗前的男子来说，最凉的莫过于心。

        “终于有一天，皇后许氏给母亲下了合欢散，诬陷她与男子私通，父皇一气之下将母亲打入了冷宫。可即便这样，许氏还是不肯放过母亲，毁了她的容颜，让她不再有倾城之貌；挑了她的手筋脚筋，让她不再能翩翩起舞，她就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冷宫里待了一年又一年。在此期间父皇没去看过她一眼，甚至可能都忘了她的存在。最终，许氏用三尺白绫断了她的情，她的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不曾恨他。那一年，我才五岁。”

        他不明白，母亲倾尽一生去爱的这个男人值得吗？不！根本不值得。他无尽的哀思里更是透着浓浓的恨意。

        穆雪惊了，愣了，原来这个冷僻孤傲的男子背后还有这么一段伤感的故事。

        终于把积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墨然似乎得到了舒缓，眼中浓浓的伤痛，又被快速的敛去，这段悲伤的过去带给他太多太多的悲与恨。

        他转过身，走到穆雪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知道本王为什么要选你了吧，因为我们心中都充满了恨，我们都为了复仇而活。”

        两颗受伤的心在这一刻才会靠的更近。

        穆雪仰望着他，百感交集，“所以王爷要的是替母报仇雪恨对吗？”

        “没错，本王要用许氏和墨炎的血来祭奠我母亲的亡魂！不仅如此，本王要的还有整个天下！”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中，穆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天下…他要的竟然是整个天下，可那人是他的亲身父亲不是吗？

        似乎是看透了穆雪心中所想，墨然凄凉一笑，“本王没有这样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他何时给过我一点关心和温暖，他替我娶妻纳妾，给予我辰王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稳住我。在他眼里只有权与势，那我便夺了他最在乎的东西，看他还如何自处。”

        如果没有他，母亲可以过着平凡的日子，但他的出现却毁了她的人生。也许从五岁那年起，就注定了墨然不凡且动荡的一生。

        看看他，再想想自己，穆雪忽地笑了，娶妻生子于他而言，终究是羁绊。

        敛去苦涩的情绪，墨然又恢复了以往的桀骜不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又要做什么？画风转变得太快，穆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但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笑，总给人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一字一句缓慢而有力的传进了穆雪的耳朵，“明日皇甫帝派使节来访，而这个人，就是…苏…宁…远！”

        房内突然死一般的沉寂，云穆雪低头沉默，实则心慌意乱，紧握拳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苏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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