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过境迁

1987年9月27日，秋叶飘飘，梧桐树无精打采站在道路两旁，我左手拎着沉重的玉石原料，右肩跨着鼓涨的旅游包，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吹面寒风，却吹不开我的欢喜之门。

        左手的玉石原料价值在900元左右，而经过加工成玉镯或饰品后，价钱立刻飙升五六倍，大约能赚个几万块钱。

        在外行人眼中，一块翡翠必然价格昂贵，即便最便宜的品种翡翠玉镯也在7、800元左右，而原材料买来不过3、40元，我所从事的行业就与玉石有关，大家都叫我秦刃雕刻师。

        是的，我的名字很普通，与“情人”谐音，所以周边邻居总把秦刃叫做情人，有时会很尴尬。

        弹指一挥间，我从农村种田小伙成为一家玉石店老板，其中坎坷无数，并非只言片语能说尽，不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不想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十年了啊，1987年，我也有21岁了，奶奶您在天国可好？

        在我的记忆深处，一直保存着奶奶身穿古代新娘红装，头戴凤冠的凄美模样，然后由我亲自推着她走向火葬场，山路崎岖，每当车轮滚进坑洼之地，我心也会猛地提起，恨不能将这地都打穿。

        然而，我那时痛不欲生，最疼我的奶奶去世了，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什么人都要死去，而不能重头再来？

        我有想过用偏方救活奶奶，我从小就听爷爷说过祖爷爷的故事，后者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灵棺，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将它找到，并供奉起来，在临死前躺进去，会走向极乐世界。

        或者，这个人能死而复生。但是我从来没尝试过，也没听说有这种事情，它太虚幻了，就连我这个小孩子都不相信的故事，更何况那些不惑之年、甚至花甲的老人？

        据我所知，灵棺也分等级，水晶棺、金色楠木棺、翡翠棺，从卑到尊，井然有序。

        很可惜，奶奶尸骨未寒，就被村里人要求火化了。其实我也能理解大家的用意，那时候农村交通不方便，而且每家都过得十分拮据，就凭我家那点钱还不够买口棺材的，不火化难道等着奶奶尸体腐烂？

        所以，我恨自己没有钱，我也坚信自己不会贫困下去，那时候的玩伴二虎、丫蛋、狗蛋叫我去盗墓，可惜被我断然拒绝了。大家都还是小孩子，根本没能力应付突发事件，下墓只会送死，墓穴里边可不比陆地上，鬼气得紧。

        说来也是嘲讽，十年前的秋天我背着行囊离开了养育我多年的村子，一人来到了这座城市，能混到今天我也算努力有回报，对得起当初发过的誓言，一定不能穷。

        我做到了，并且还超过了这个目标，然而快乐并没有如期而至，我反而因为有了钱而苦恼，因为身边没有亲人存在，我感觉自己很孤独。之所以写下这本书，完全是为了怀念死去的奶奶，我真的很想她老人家。

        落叶飘飘，我加快了脚步，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秦师傅，一大早就出了门，吃个早饭没有？不然去我家里随便来点？”邻居大妈可能刚从菜场回来，白色跑鞋上有些淤泥，热情地向我一摆手，笑着：“秦师傅，您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每年这个时候都去买纸钱、金元宝烧给奶奶，如果我死后自家孙子也能这样对我，那我就可以闭眼了。”

        沉重心情，被大妈大乱，我微微一笑，感激大妈好意的同时委婉谢道：“呵呵，张大妈还年轻着呢，别说那些晦气话，饭我肯定要吃的，不过得改天了，这不我还得让奶奶先拿点钱，然后去吃顿好的，我才能安下心不是？”

        张大妈非常理解我的心情，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些安慰的话儿，就离开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一直低着头，差点撞上路旁的梧桐树，因为我连啥时走偏路都不知道。

        很快我就回到了店铺，先将玉石材料放在地上，我打开了卷闸门，然后又开了玻璃门的锁，背着战利品就走了进去。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这个店已经有四年历史了，同时也证明我了从一个玉石路人，转变为一个雕刻师的过程。这一切我都用雕刻玉石的方式记录了下来，摆在书房中，那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玉石店布局很普通，玻璃柜、古色古香的墙壁纸，连一个钟表都没有，这都是我刻意安排的，我并不喜欢钟表走动的声音，所以干脆在这里没有时间。有时候以脸工作五六个小时不停歇，一直到肚子饿了才发觉中午了，要吃饭了。这个习惯非常不好，我尽量改变着，但是收效甚微。

        心情沉重，我非常思念奶奶，所以也不想动手做饭，干脆饿着肚子准备祭奠奶奶了，我将玉石材料随便放在一个墙角，然后将旅游包里边的纸钱、金元宝、冥币等东西拿出来，找来以前祭奠用的铁锅，一咕噜倒进去。之后，我便来到了厨房，将早就准备好的素食：青菜、韭菜、黄花菜等普通菜肴端出来，放在了玻璃柜上。

        很快诸事准备完毕，我来到了玉石店外边，掏出打火机点燃那些纸钱，整个人像丢了魂似得蹲在原地发愣，一直过了很久很久，我才从那种深度思绪中回过神来，纸钱烧得很快很干净，灰色的杂物随风飘起，一直、一直飞向空中…

        而我的视线视线也是看了过去，仿若间，天边云彩形成了奶奶的模样，她正微笑着，我知道在某个空间我能触手可及，我想得到长辈欣慰的笑容，可能比任何事情都值得喜悦，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等诸事完毕，我也将桌椅之类的祭典物品收拾完毕，大街上人也多了起来，今天我不会开业，所以卷帘门半垂着，不知道还以为这里面遭贼了呢。

        心情好了不少，我照常来到了书房，这里边摆设也很普通，但是一切都是复古的，在这里找不到一样现代物品，包括那粉刷用的材料都是特别定制的，在这里我好像回到了古代。一张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也就是笔墨纸砚，三个玉石娃娃晶莹剔透，栩栩如生，不知道还以为我会什么妖法，将三个活生生的小孩子给装了进去，很逼真。

        “嘿嘿，怎么样，你们都还好吗？”随意拿起一个翡翠娃娃，我知道这是狗蛋的雕像，不同于其他人，我还在狗蛋头上雕了一顶军帽，当兵是这小子的理想，想必已经实现了吧，他会在哪里？

        接下来，就是丫蛋了，这家伙说要当厨师，从小就喜欢偷吃东西，那馋猫的样子始终在我脑袋里边挥之不去，我相信他也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因为大家都能吃苦耐劳，十年也应该混出个模样了。

        “虎子，你这家伙可有两个月没来了，还欠我一顿饭呢！”

        轮到拿起虎子雕像时，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这个家伙与我在一个城市里边，也是最近半年方才碰面的，让我不敢相信的是这家伙居然在打拳击赛，并且还取得了不错的名次称号，当真与以前那个爱哭鼻子的虎子大不相同，总得来说四兄弟各有所成了。

        笑着笑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转身将书柜的抽屉拉开，里边有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蝴蝶纹路的木盒并未上锁，对我来说这是自己的宝贝，比生命还有贵重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子，一见里边的红色绣花鞋还完好无损，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可是奶奶留下的遗物，我保存了十多年了。

        每天，我都会打开来看一眼，这只左脚的绣花鞋很漂亮，白色底儿，红色布料，鞋上绣着许多星斗，还有一个棺材的缩影，风格很是古怪。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可是非常漂亮的图形，我从未将它与墓穴结合在一起，也永远不希望有这天。

        盗墓非常危险，这方面我没经验，也不敢轻易去触碰，还是老老实实卧在这里，渡过此生吧。我常听人们说，盗墓能够发家致富，随便一件具有年代历史的东西，捣腾出来价格会猛涨，那时候衣食无忧，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只可惜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否则十年前我们就下墓穴了。

        前边也写过，盗墓也分指派，中丘、搬山，也有一些散流派他们自成一家，胡乱下墓探宝。实际上，现今儿存在三大派别，一个是古老的茅派，第二个就是神秘的佛派，最后就是流行的盗派，三家水火不容，却也相安无事，一直混到了今天。

        我对茅山派并不陌生，这可是咋们古代的文化，常人都说茅山道士法术高强，任何鬼怪在其面前都有退避三舍，墓穴中的粽子、禁婆也不敢造次，每年都有人上仙山求道，说起来我倒有个同学在茅山学习道术，不过她是因为感情方面的事，才去的。

        提起她来，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每个人都有段不堪回首的情史，在这十年中我也不例外。

        猛地！

        我似乎察觉到了有啥动静，下意识抬头向书房门口看去，一道漆黑的影子逐渐拉长，他可能没有头发脑袋显得非常光滑，我似乎听见了惨叫声，莫非遇上鬼了不成？

        想到这里，我将那红色绣花鞋放进木盒中，双眼微眯起来，等待那道身影的主人，今天我就要看看它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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