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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白纸黑字血泪垂


那双眼,有时聚起恨色,呼喊着“大宛人,我和你不共戴天”;有时它们又温柔似水,呢喃着“南世子,你是我救命恩人”。

        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南昭夏诧异地想。竟有她这样的人,他明明可以清楚看穿她的每一个想法,却依然觉得她像个谜。

        就在他认真思索之时,门外忽然想起桑沃的声音,“世子,宫中传信,太子和二皇子明日便到王城,请世子即刻去迎。”

        南昭夏瞬间收拢了心思,起身走出书房。战事已近尾声,那些皇子即将聚在一起,王城中又将风起云涌。不知这一次,他又能从中寻得多少丝线来结那张网。

        这一日微有些冷。他在书房门口抬头看了看天,吩咐道:“我去向母亲辞行,桑沃,你去取了我的弓箭,在门口等我。”

        两人分头行动,各自消失在不同的方向。等君以玉端着茶回到书房,早已不见人影。她放下茶盏等了一阵,觉得南昭夏像是一时不会回来了。正要离开,忽然心思一转,悄悄来到他的书桌前,小心掀动那些未及收起的公文书信。

        如此一翻,她才发觉南昭夏这个世子做得好新鲜。别人给他的书信,礼尚往来的少,商讨计策的却多。倒好像他是个专门热心助人的世子,无论是“租税难以收齐”,还是“内人太过厉害”,都要来问他一问。

        她又翻了翻他看完的那部分,愕然发现他竟然还真的全答了。

        南世子,今日偶感风寒,竟至不能上朝,好不烦恼。

        李大人可试试多饮姜汤,大人畏辣,可多放糖。

        南世子,小女倾慕世子风华,老夫的脑袋快要给她念叨炸了。

        陈将军不防及早将令嫒许配他人。

        南世子,宰相大人近来可好?

        不知。

        君以玉看到最后这一个感到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明明看上去比之前的正经许多,南昭夏却偏偏如此潦草敷衍,不禁无礼,而且像是不屑。

        她想不通,便跳过这个,再往下翻。

        南世子,听闻二皇子已在军前得了君怀杨首级,明日便至王城,朝中在商议如何处置。不知世子有何高见?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君以玉站不稳,向后连退了几步,撞到书架上,方才止住。

        她呆了半晌,又慢慢回到桌前,将那封信拿起来,直举到了眼前看。

        上面的字清清楚楚。二皇子已在军前,得了君怀杨首级。

        天崩地裂,莫过于是。

        “爹爹--”她轻唤一声,只一瞬间,滚烫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迅速旋转起来,形成一个狰狞的漩涡。君以玉不知不觉间已呆呆瘫坐在地上。

        她将那封信看了又看,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白纸黑字,依然字字清晰,如同利刃刺穿心肺,不留余地。

        信笺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地,君以玉双手掩面,掩住自己即将爆发的号啕大哭,生怕给这烈王府的人听了去。面对如此突然的噩耗,她竟连大哭一场的权力也无,只能在这他乡异族的府院中以袖掩面,紧紧握住双手直到指甲在掌心扣出了血。

        终于还是这样。三位兄长还不够,还要加上她的父亲。君家究竟有什么错,要受上苍如此摧折!

        突然她又有些神经质地将那封信捡起,不知是第多少次将它再看过。

        “二皇子……”她念出了声,声音却颤抖得几乎听不出内容,“闻墨语,我君以玉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她努力睁大眼睛,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印在眼里,印在心上。朝中商量如何处置。他们竟对她父亲用“处置”这个词。那么南昭夏呢?他怎样说?她的目光慢慢移下去。

        下面是他端整俊雅的字迹:忠烈贤良,安葬为好。

        她将这封信按在胸前,死死掩住哭声。连敌国的世子都称他是忠烈贤良,祝皋自己却容不下君氏父子。倘若有援兵来,至少她二哥和父亲不至如此!远在祝皋的母亲和嫂嫂,她们今后还不知要受着那些乱臣贼子怎样的欺凌。

        书房寂静,只剩下泪落如雨的声音。朦胧泪光中,她的悲戚苦痛最终都化为了恨意。

        烈王府随从所住的是外院。因为是白天,众人都在各处做事,只有云不归一人因伤卧床。

        他原本轻轻合着眼正在养神,忽然听到叩门声,立时警觉地睁开眼,只有声音依然温和:“是谁?”

        房门轻开,君以玉进来到他床边坐下。

        她还没说话,云不归已惊讶道:“阿玉,你……哭了?”

        君以玉点点头,露出个淡淡微笑。这个神情使她唇边的喜色尽化作温柔。

        “小云哥,你的伤好些了么?”

        云不归对她一笑。他的笑颜一向十分温暖,无论是被人冷落,还是受人责备时。

        “我已好了。只是南世子不准我乱动。”

        他停了停,又问:“发生何事?”

        半晌,君以玉低下头,轻声说:“我在南昭夏的书房看到他的书信。”

        “如何?”

        “爹爹他……”

        她没有说完,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他不在了。”

        空气中穿过一个凝滞的安静。云不归撑起身,将她拥到怀里。他比君以玉清醒千百倍,早在君将军将女儿托付给他照料时,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了。

        因此安慰她的话,他也早在心中权衡过千百次。这些话,正是彼时他用来安慰自己的。

        “他和三位公子在一处,不会孤单。”他轻声说,“他们不必再受祝皋朝廷的排挤,不必再忍受那许多苦楚。阿玉,他们这样不是轻松了很多么?”

        君以玉点点头,却仍止不住悲泣。云不归又说:“你要是觉得孤单,还有我陪着你。”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低低的啜泣。

        忽然君以玉抬起头,颤声说:“小云哥,明日大宛的将士将要凯旋归来--”

        云不归立时打断她道:“阿玉,莫做傻事!”

        “我是想,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君以玉含着泪勉强一笑,“久居此地毕竟不是办法。今早正好听一个侍女说绣线快用完了,府中主簿又不记得采买。不如明日我借口采买女红用物,你托词出门看伤,我们在城门下会合,趁乱离开。”

        云不归亦对她笑了:“阿玉,你真是这样想的么?事关重大,不可以骗我。”

        “我只骗过小云哥一次,是五岁时撒谎肚疼,骗了你的酥糖。那时我还不知道……”

        片刻安静,云不归含笑点点头:“好,信你。”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她轻声说,“小云哥,你……也不要难过。”

        “好。”

        君以玉看着他躺下,又帮他掖好被子,默默走了。

        房门合起,一室寂然。云不归这才轻轻叹口气,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

        瘦削的手掌下,瞬间便流出了闪亮的东西。他翻个身,将脸埋在被子里,亦如君以玉一般,藏住了自己的哽咽。

        他的单薄衣衫领口松散,露出胸前一个萱草花刺青。君府上下,只有他和君将军才知道这朵萱草花是何人刺下,又是怎样浸透了许多的血泪。

        从今以后,他将只能独自守着这朵萱草花,再无处倾诉心中落寞。

        房门外,君以玉默默抚着隔开了她和云不归的薄薄门板,露出苦涩一笑。

        “小云哥,我知自己很傻……”她用极低的声音念道,“可你那么善良,哪里做得这样的事。君家又有何颜面要你做这样的事呢……”

        翌日,两人果然各自出门。因南昭夏不在府中,此事更格外顺遂。直到在城门下聚首,云不归才长舒一口气,笑道:“阿玉,我真怕你会不来。”

        此时城门已开,大宛的军队就要归来。周围已聚了许多人,两人趁乱往城门溜过去。

        忽然君以玉倒吸一口冷气,顿住了脚步。

        云不归四下看看,低声问:“怎么了?”

        “小云哥,”她的声音带了颤音,“我,我将金锁忘在烈王府了。”

        云不归顿时睁大眼睛,没有出声。那副金锁可有多要紧,他比君以玉更加清楚。

        这时大宛的军队就要到了,地面隐隐传来轻微的颤动,那是大宛王师铁骑开路的声音。

        他决然地拉过她来:“不要了。”

        “爹爹只留给我这一样东西,怎可不要!”君以玉抽回手,将自己的包裹塞到他怀里,“小云哥,你看到那边的竹林了么?你去竹林中等我,我去去就回!”

        云不归急忙再去拉她,却只来得及触到她的指尖。人潮涌动,君以玉瞬间就没了踪影。他只得依言换个方向,朝她说的竹林走去。

        竹林幽暗,没什么人,很适合藏身。云不归在恰能藏住身影的地方坐下,等了一会,想到这样拿着两件包裹,给人看到怕是不妥,遂着手将两人的包裹打在一起。

        他的手触到君以玉的包裹,忽然间就停住了。旋即将手探进去,取出了一个藕荷色的荷包。

        一股寒意从脚下直冲头顶。他急急打开荷包,那副金锁便完好的出现在眼前。同时出来的是一张纸,上面的笔迹清秀端丽。

        莫替阿玉报仇。君家欠你的,来世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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