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Ⅰ）
抬头是青藤，低头是泥沼。
阳光很刺眼地投射在树根上，背后一面涂满青苔的巨石挡住了自己的来路。
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来自哪里。
柚白小小地嘤咛了一声，从草堆里坐了起来，脚底下传来一声惨叫。
“你踩到我了！”
“啊？”她像是被烧着了尾巴一样跳起来，脚下的浣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第一个就指着她灵魂拷问：“为什么踩我？”
“我不是故意的……”柚白站起身，不意间一转头，看见身后的巨石，吓了一跳，“你看！”
“石头？”
“不是，”柚白指着石头里面的残骸，“这是我们坐过的飞机！”
“原来我们已经到北爱尔兰了呀！”浣花猛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柚白一脸的“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一跺脚说，“这是飞机残骸！我们坠机了！”
“飞机是怎么飞进石头里的？”
“我想，我们一定是已经沉睡了几百年了，这飞机遭遇不测之后埋进土里，如今变成了化石。你看，机翼上都长霉了，肯定早就过了很久很久了。”柚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同样一本正经地捏了捏长满青苔同样老旧的螺旋桨。
整个飞机一半埋在巨石里，一半已经深陷进土里，整个机身几乎与周围的草木浑然一体，竟然毫无违和感。
“化石是不是很值钱？”
“化石才不值钱呢，一块石头而已，还没有我的兔兔值钱。”柚白摇了摇头，环顾四周，“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还在挪威啊？”
“飞机不是已经起飞了吗？”
“可是飞机中途坠机，也不会到北爱尔兰啊。”她耸了耸肩，“看样子我们是掉到森林里了。”
浣花紧紧拉着她的手臂：“挪威的森林吗？”
“不管了。”柚白双手高举，一通瞎跑，“蘑菇耶！漂亮的蘑菇！”
树根脚下冒着一朵朵的鲜艳的蘑菇，殷红色打底，马卡龙色的白圆圈圈一个挨着一个，密密匝匝地排在一起。
“好可爱的蘑菇喔！”小柚白依旧贩售着廉价的山寨版塑料快乐。
“这些蘑菇的颜色这么亮，会不会有毒啊？”
“不要紧啦，只是摸一摸而已，我不吃的。”她说着就把蘑菇捡起来，“这些小蘑菇晒干了可以当挂饰的呢！”
“反正我不要。”浣花离柚白远了点，“我怕中毒。”
柚白撇了撇嘴，眼睛忽然亮起来：“那边还有蘑菇！”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蘑菇摘下来。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两朵小小的红色蘑菇，再远两英尺的青藤底下还有。
柚白就这样一点一点被蘑菇骗走了。
“太阳要下山了，晚上就在这片森林里过吧。”柚白怀里抱着一大摞的鲜艳蘑菇，走两步，蘑菇一个接一个掉下来。
“不行，我怕大灰狼。”浣花摇摇头，“走出这片森林，就能找到有人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填饱肚子睡觉觉了。”
“好吧。”柚白拉着她，往森林深处走去。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浣花有点担心。
小柚白放心大胆地离公路越来越远：“没关系的啦，我方向感很强的，跟着我走不会错。”
走到半路，浆果灌木丛突然窸窸窣窣地摇了两摇，从里面突然窜出一只刺猬！
“哇塞！”柚白一撒手，把满怀大大小小的蘑菇一丢，转手就去捉刺猬。
跟着刺猬跑了好久，终于还是无可救药地迷路了。
“不对不对，这片叶子放得太低了。”
“还是不行，放得有点高。”
“气死我了，该死的树叶子。”
一只仅仅五英寸左右的小精灵绕着斑点树一圈圈地飞，一边伸出魔法棒调整叶子的高度，一边又面对着挂满树叶子的枝丫发牢骚，后背的精灵翅膀闪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精灵！魔法精灵耶！
柚白和浣花猛地急刹住脚步。
“我一定要抓住它。”小柚白暗自发毒誓，无声地踩过松软的落叶，然后往前一扑，精灵到手。
“给我看看！我要看看！”小浣花也扑过去。
柚白把拱成一个球的手松开一道缝，沿着缝隙往里看：“真的是精灵！”
小精灵在手中乱撞：“你们干什么？不知道九月精灵是会咬人的吗？”
“小精灵在说话耶！”柚白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把手合拢在一起。
精灵憋得喘不过气来，情急之下对准她的手指缝猛地一口狠狠咬下去。
她疼得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猛地一撒手，转头找浣花含泪讼冤：“它它它咬我！”
精灵赶紧抖了抖翅膀，就要飞走。
“你知道附近有没有小镇吗？”浣花物尽其用，精灵虽然不算是人，但能说话就行，赶紧问路。
“向东走二十英里就是一条公路，沿着公路走下去，就能找到橡子苗圃镇了。”
小精灵匆匆说完，害怕身后两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又要来抓自己，赶紧拍拍翅膀溜走了。
“它怎么能咬我？不知道我也是会咬人的吗？”柚白一脸的委屈唧唧，扑进浣花怀里，“我要精灵……”
“它是不是叫九月精灵？”浣花突然记起什么。
柚白从浣花怀里抬起头来：“怎么啦？”
“这名字好熟悉，我在哪里听过。”
“听过就听过吧，咬人的精灵都不是好精灵。”柚白从此开始痛恨九月份。
“奇奇怪怪的……”浣花摇了摇头，“不管了，接着找公路吧。它说什么来着？”
“往西走二十英里，就有一条公路。”
“往东！”精灵都看不下去了，急吼吼飞回来补充一句，“耳朵呢？你的耳朵呢？？！”
柚白又扑了上去。
“你怎么能够抓精灵！大坏蛋！”九月精灵飞到斑点树的最高一个树杈，朝柚白吐了吐舌头，又旗开得胜地飞走了。
“东边是哪边？”柚白有点头晕。
一根树枝横空出世，打到她的头。树枝在半空中转了转，最后有树叶的那一边指向了东边。
看样子是九月精灵又看不下去了，自己又不敢来，才拿了根树枝指点江山。
“原来如此啊。”柚白看了一眼树叶就没心没肺地朝着西边走去。
这回是树枝自己看不下去了。
树枝猛地朝柚白的脑袋一扎，把她弄得差点转了个圈，就差没有径直插进她脑袋里。
柚白转了个圈，停下来，终于拉着浣花走向了正确的方向。
“柚白，其实我觉得我可以攒钱，供你上学……”浣花鼓起勇气，说出真心话。
“你还不是不知道哪边是东边。”
“不是有树枝吗？”
柚白很有点委屈地摸了摸鼻尖：“我以为没有树叶的一边是东边，谁知道是有树叶的一边是东边，那不是表达就不清楚嘛，怪我干什么。”
浣花张了张嘴：“我会努力挣钱，然后供你上学的。”
“如果真的有钱，多吃几盘鲜贝通心粉不好吗？”
她一拍手：“对了，你的钱呢？你的午夜蓝宝石呢？会不会丢了？”
“我的……”柚白低头四下看了看，“我的布偶兔兔不见了！”
“我的兔子——！！！”柚白拽着浣花在森林里转了三个来回，终于找到了飞机残骸。
她蹲下身扒拉那些青藤，就是找不到布偶兔子的影子。
柚白撇了撇嘴，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兔子不见了……”
浣花从泥坑里刨出来一只脏兮兮的兔子：“找到了！”
“兔子！”柚白扑上去，一把抱住满是泥巴的布偶兔子，丝毫不嫌弃地亲了亲兔兔的耳朵，“找到你了！”
她抬起头，也抱住满身脏兮兮的浣花，“啾咪”亲了一口：“浣熊，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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