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Ⅳ）
“到了。”
浣花如释重负地把睡得像猪一样的柚白卸下，自己已经累得严重缺氧。
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震吓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到山洞里面了吗？”
“到了到了。”
“你真厉害，走这么远的路，脚不会痛吗？”
“疼。”她憋着脸蛋，泪汪汪地咬着手指。
“没事的，我的脚也疼，我们算是同甘共苦了。”
“我才不要和你同甘共苦！我在孤儿院里被妈咪养得好好的，结果为了你，我还要降低人格去咬一只野狼狼！”
对！太毁自尊了！没有安慰怎么可以！
“你的眼睛肿得好厉害啊。”山洞里信号不好，求安慰接受失败。柚白伸出手要去摸她的眼睛，被她一把抓住手：“不行，你的手好脏。”
“我都不嫌弃你，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这可是我的眼睛！我的！”
“好吧。”柚白讪讪地收回手，“你叫浣花，对不对？”
“嗯。”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叫浣熊，跟在你身后叫了一整天的‘浣熊’啊‘浣熊’，你都不理我。”她又开始倒水一样地诉着苦。
“我不叫浣熊。”
“你就是浣熊。”她双手叉腰，开始发牢骚，“再说了，那天你明知道我叫的就是你，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句话？”
“……我以为你叫的就是别人嘛。”浣花理亏，那天的确是自己心情不好，就没有理睬她，没想到还被记在黑色封面的小本本上了。
“不搭理别人是不对的！”结末，柚白开始下定论。
“可是那一天有小男孩抢我的玩偶，妈咪又不在家，我就不高兴……”
“不对！”小柚白依旧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当中，“这样做不对！”
“哦。”她撇了撇嘴，就要哭了。
“笨蛋大浣熊！”
“浣熊是不是很可爱？”
“嗯……”柚白抬起头，艰难地想了想，“还可以吧。”
没见过浣熊，但是见过熊啊是不是，几年前还差一点被熊宝宝叼进深林里呢。
“我也要给你取一个绰号。”浣花来了兴致。
“不行，我不喜欢绰号。”
“我听说别人都叫你怕死鬼……”
“不许你这么叫我！”她的音色陡然尖亮起来，双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用力摇头。
“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怕死鬼！”她的声音几乎要划破浣花的耳膜。
“我不这么叫你，我叫你阿柚，普普通通的阿柚，好不好？你不要哭了……”她赶紧补充。
柚白用力点了点头：“嗯。”
“你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叫你怕死鬼？”
“我就不喜欢。”她望着自己兔子布偶上脱落的一撮撮白线，很有些伤感，“兔兔都发霉了……”
浣花很好奇：“你的兔子玩偶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我打开给你看就是了。”柚白把兔子布偶的两只耳朵撕开，掏出一团团脏兮兮的棉花和钱币。
浣花摸了摸纸币和硬币，总觉得有些别扭：“你的钱……哪里来的？”
“你不管。”柚白抢过钱，重新塞进去。
“你说！”
“孤儿院里的。”她颇为珍惜地把一团团棉花也塞了回去，却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偷我妈咪的钱？”浣花气得站起来，脑袋猛地磕到洞顶上的钟乳石，疼得惊叫了一声。
“我就要偷。”
柚白把那个奇怪的东西拿出来，却发现是一条破旧的项链，唯一亮眼的是项链上点缀着一枚程亮的午夜蓝水晶，而水晶两边却分别吊着像发霉吃剩的桃核一样的东西，不由地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是金子呢……”
小浣花正义感爆棚：“你是小偷！我要找警察来抓你！把你抓到监狱里去。”
“我这是在保护你，你如果不听我的话，到时候小心你被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煮了吃掉噢！”她把项链戴到脖子上了。
“你别拿这套威胁我，妈咪会保护我的，那些小孩子也很善良。”
柚白看着她，一脸不争气地摇了摇头：“他们都是犹太教徒，你是无教徒，也算是半个异教徒了，他们肯定会排斥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那你也不能偷妈咪的钱啊！我要把你送回去，我不放你走了。”浣花依旧不死心。
“你走就你走，不要牵连我嘛。”她像个兔子般蹬了蹬腿，吱哇乱叫，钻石颜色的眼睛扑闪扑闪，满满的求生欲。
“大坏蛋！”
“略略略！”
“我！我不理你了！”浣花憋得脸蛋通红，一偏头，不说话了。
柚白放心地把白兔布偶的耳朵拢好，抱着兔兔开始正式睡觉，带着奶甜香味的呼噜让浣花愣了愣。她偏过头，看了柚白一眼，然后赌气把头偏回去。
“薰衣草呀，嘀哩嘀哩，又蓝又绿，小鸟啁啾，嘀哩嘀哩，羊羔嬉戏……”柚白睡着睡着就不老实了，开始蹬兔子。浣花看着好笑，心神一念，就轻轻地哼唱起来。
柚白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然后又闭上：“你在唱什么？”
“你还没睡吗？”浣花偏头看向她，“不知道。”然后接着唱。
“我好像听过这首。”柚白也随着旋律慢慢跟上调。
浣花：“妈咪也跟你唱过吗？”
“没有。”
浣花：“那你为什么会唱？”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柚白不耐烦了。
“我知道，不就是‘薰衣草’嘛。”浣花挑了挑眉，有点小得意，“这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儿歌呢，听说是当时爱丽丝奇境的天使唱给挪威的孩子们听的。”
“……嗯。”柚白快睡着了。
“你说话，你到底是在哪里学到这首歌曲的？”她不依不饶。
没有说话声，只是山洞里回音依旧。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音色，浣花困意全无，爬向洞口：“下雨了。”
“下雨啦？”柚白一骨碌坐起来，开始“哈哈哈”笑，“下雨了下雨了！”
然后她拉着一脸懵圈的浣花跑出洞，站在草泽山丘的山顶，往下看。
全世界的细雨落在全世界的草坪上，全世界的森林有一千零一个树洞在等待来自天堂的秘密。
浣花并不怎么放心：“淋雨会感冒的。”
“我们来玩打滚好不好？”
“什么？”她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相信，摇了摇头，把耳朵凑近柚白。
“像春天的小熊一样，从山顶滚到山脚，然后我们就去找早饭。”
“……裤子会磨破的。”
“我会注意不让你滚到有石子和树杈的地方的，这样你的衣服就不会被刮破了。”
“嗯。”浣花摸了摸鼻尖，有些难为情，“我，我没玩过，不会。”
“这有什么，闭上眼睛，跳下去就好了。”
“知道了。”浣花依旧有些顾虑，“万一我们滚到不同的地方去了怎么办？”
“没关系的啦，你抱紧我，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才不要抱你！”
“那就我抱你。”柚白一把抱住她的腰部，“闭眼。”
“不要！”
“别说话了。”
浣花一脸愕然地望着她。柚白有些不自在，伸出另一只手捂住浣花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我要倒数了噢。”
“……你快点。”
“三，二，一！耶！”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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