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留下的草稿纸
文卿和李薇珑到这边来看两个孩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非常令人放心的一幕。
他们坐在桌子的两边，各自学习，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走吧，”还是李薇珑先招呼女儿，“我送你回去。”
李微熹立马收拾书包，跟裴勋和文卿道别：“我走啦，文阿姨再见，学长再见。”
——“学长”？裴勋听着，心下像被一个小爪子扒拉了一下。
文卿却笑：“路上小心，薇薇，你把小沈同学送到，自己也要多小心。”
李薇珑与她目光交触仿佛心领神会：“我知道的，你……你等老裴回来再跟他说吧。”
文卿点点头，短暂的道别就此结束，等李薇珑两人出了房间，她立刻转身看向儿子脸上的纱布：“这是那小姑娘给你包扎的？”
裴勋点点头：“没事儿，妈，就出了点血……”
文卿的目光扫过垃圾桶，她在沈乖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掠过写字台上没有收走的一张草稿纸，没有停留。
径自问裴勋：“你怨不怨妈妈冤枉你？对不起，妈妈……是失了方寸了。但是，妈妈真的不知道那个本子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如果是真的，我都不敢想，我怎么跟你李阿姨交代。”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裴勋这是真的委屈了，“我怎么可能那样对熹熹……就算我们两个好了，又分手了，我也不可能让她去死啊。她……”
文卿叹了一口气：“你喜欢熹熹吗？”
“啊，我……”裴勋觉得伤口又要渗血了，他的脸开始热起来了，但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也曾经是女孩子，我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沈乖乖。”文卿再叹一口气，这叹息的声音几乎要成了她的发语词，“我不了解沈乖乖，但是，你李阿姨好像也很信任她。”
“是啊……毕竟，是她发现了很多线索。”裴勋心里一动，有意道，“我们之前只觉得熹熹的死很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要从哪里入手查，却毫无头绪……”
“有毒的植物，是你们一起发现的，那个日记本，是她告诉你李阿姨的。妈妈只担心，她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是她格外聪明，还是她本就参与了这场阴谋？”文卿说，“我脑袋不好用，想不清这么多，哎，你爸要是在就好了——如果他在，咱们就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事儿啦。”
裴勋头大，他没法跟亲妈说沈乖乖就是重生的熹熹，但不为她说几句话，由得老妈误解她是个阴谋之中的关键棋子，那又不方便开展下一步的介绍。
在他的计划里，是要潜移默化地让妈妈接受作为沈乖乖而存在的熹熹——在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之前，总得替她把准婆婆打点好吧？
那就不能让误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说：“她只是聪明罢了——再说，不管现在发现什么证据，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妈你急什么呢？你想想现在我们知道的事情……无非就是说，熹熹是她爸那一窝狗东西害死的，他们还试图让李阿姨和我们翻脸。这如果是真的，对我们有什么损害？如果是假的，也不过是想让我们和……和梅阳翻脸而已，也没什么啊，等李阿姨拿回启峦了，梅阳本来就是落水狗了……”
文卿一怔，倒觉得儿子说得对。
反正那沈乖乖引导薇薇做出的推测，是真是假，都符合裴家的利益——那还管她真假干什么？
没事儿烧脑子玩儿么？
她给自己挽尊：“我是怕你跟她走得太近……那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怕以后聪明也不往正道上头用，不就……”
裴勋突然觉得什么不对：“妈妈你觉得我傻吗？”
文卿默然无语。
能问出这话的人，听着就跟“聪明”两个字不搭界，对吧？
她儿子的智商没有问题，可惜是从来在她身边长大的，他爸忙，没空指教他，于是他就变成了个和别人没什么区别的傻小子。
这可不行啊，若是裴家只有个几百万，儿子傻了也就傻了，无所谓了，可是，守着过亿家产，养个傻儿子——这灾难性的后果，文卿都不敢去想！
她先前就知道自己不是做买卖的料，所以根本没打算往那个方面发展，学一手好本事把男人笼络得死心塌地，也能让自家和婆家两边的产业发展得兴兴旺旺——可儿子怎么能像她呢！
她好歹还有几分岁月历练出的机敏，她儿子……
“早点休息吧。”她抬手理了理头发，今天情绪激动之下做了一些淑女平时不会做的动作，又没有提前梳便于活动的发型，此刻的造型大约是有些紊乱，应该回房间去收拾一下了，不如早点儿结束和儿子令人窒息的对话，“早睡对脑子好。”
裴勋气得像条河豚。
凭什么他妈今天想冤枉他就冤枉他，想嘲笑他就嘲笑他？仔细想想，那句“对不起”也不是很有诚意的样子。
说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妈——好友的女儿被自己的儿子欺负了，怀孕了，自杀了，如今苦主找上门来，自己不率先动手揍儿子，难道还要跟人家说，你女儿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儿吗？
但揍他就揍他吧，还担心他被沈乖乖带进坑里，还怀疑他的智力？
想想他妈从前夸李微熹聪明，裴勋咬咬牙，把冰凉的可乐罐子捂在了眼睛上。
谁还不会学习呢？等他也考到年级前五，他妈还能说他傻？
脾气好也是有底线的，受到挑战也会奋起反击的。
裴勋熬夜把整本化学书看了一遍，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了另一本竞赛题目全解。
当初他就买了两本一模一样的，以便和熹熹讨论题目——别看她现在没答应他，但迟早得答应，那一起做题应该也可以培养感情对吧？
虽然校园风言情小说里头，男主角获得女主角的青睐，不是靠打篮球就是靠打架，可是，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啊。
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李微熹这种冷漠狡诈嘴毒还现实的小姑娘，肯定不会因为看到什么篮球场上的肌肉、为她投进的三分、浑身是血也挡在她面前的英雄举止，而对他怦然心动的。
裴勋是想过了的，要李微熹开心，要么给她钱和等同于钱的东西，毕竟她现在穷；要么给她辅导书、参考资料、难得的真题，毕竟她学习很认真。
而现在熹熹已经认了她妈妈了，很快就会不缺钱了，想讨她喜欢，可不就得在学习方面让她刮目相看吗？
裴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痴迷做题，听到闹钟响的时候，竟然惊觉自己熬了个通宵。
那本化学习题册，他只做了十几页。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原来，想成为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也有这么不容易吗？
昨天，熹熹做这习题册的时候，速度可比他快多了……他甚至还参考了熹熹留下的草稿纸，但还是比不上一个初二的小姑娘。
裴勋咬牙切齿地收拾好书包出门，去酒店餐厅吃完早餐再去上学。习题册就丢在写字台上，等他晚上回来，再与这孽障决一死战。
他却不知道，他走后，文卿进了他的房间。
她原本是想将让人连夜买来的药膏悄悄放在儿子的书桌上的，这样，等他放学回来，立刻就能感受到来自妈妈的关怀——她还是爱他的，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比先前更难控制情绪了，但作为母亲的心，到底是不会变的。
可是，当她放下药膏的时候，却发现了裴勋夹在习题册里的，那张不属于他的草稿纸。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字迹，文卿下意识地将那张纸拿起来，想看看被这样收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只看到了一些化学式和修修改改涂涂抹抹的计算过程。
只是平平无奇的草稿纸而已。
莫非是搞不懂题目，请女同学给帮忙讲了讲？这倒也是正常的，不该多管。
文卿把纸放回去，转身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拔步到了书桌前，一手拿起那张草稿纸，一手拿出手机，飞快地调出了昨天她拍下的照片。
画面上，是李薇珑拿来的那个本子和那些被撕下来的纸。
两边一对比，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女孩儿的字，和那本子上有意模仿的李微熹的字，非常相似。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在草稿纸上随意写下的字迹，看着更自然更纯熟些。仿佛它从来就该是如此……
每个女人都可以是大侦探，此刻文卿的脑袋就是这样飞速地转着——这张女生用过的草稿纸，和现在裴勋用的一样，都是酒店统一印刷的稿纸。裴勋不会带这种稿纸去学校，也就是说，那个写字的女孩是在这里做题的。
她是谁呢，她还能是谁呢？
昨天，李薇珑说，在那个本子上写字的女生，是熹熹的同班同学安琪。她比对过指纹的，不会有错。所以沈乖乖为什么会写一手和李微熹如此相似的字迹？难道是为了讨好李薇珑和裴勋才练的？
不可能，区区几个月，练不到这种程度。
那，李薇珑掌握的证据，会不会有错呢？
比如说，日记本上的指纹和安琪作业本上的指纹，都是这个沈乖乖的。是沈乖乖参与策划了熹熹的死，然后准备了这个笔记本嫁祸她儿子！
对，在熹熹出事的当天，沈乖乖也被车撞了——如果她真的是梅阳的共犯，那梅阳也有理由将她杀人灭口啊！
文卿被自己的推测惊出一身冷汗来，她想给李薇珑打个电话，然而犹豫再三，还是把电话打给了自己的丈夫。
她需要一个能够置身事外的冷静的人，去动一动脑子，想想这事儿里到底有多少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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