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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黄琴梦笑着说:“我想国庆了就回来看一看,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你们要搬家了?”

        江美茹用奇怪的眼神看颂祺。而颂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黄琴梦。

        黄琴梦用重音夸饰笑脸,说:“怎么?不认识我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认生,永远戒不掉的毛病。”但其实一个人戒不掉的始终只有她自己。她的安全被毁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颂祺没有对黄琴梦提江沐的事,江美茹同样也没有提顾井仪。或许她只是紧于防范。颂祺本能地感觉黄琴梦在忌惮对话无止境地长下去,虽然她的行李恰到好处。虽然正值假期。虽然她们的对话像一只手轻轻弹奏、弹落玻璃上的屑。虽然她的笑脸像白色外套一样光滑、没有褶皱的阴影。

        溜到卫生间查航班信息。删掉通话再删聊天记录。手机调静音。转回客厅颂祺听江美茹问:“不然今天就宿在我家?”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黄琴梦说着,已经拎起包包站了起来,紧箍右手无名指的钻戒羞涩地闪了一闪。黄琴梦说颂祺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还是跟她一起。江美茹没有阻拦,心里正巴不得一句。

        颂祺没有问黄琴梦去哪儿。但不出所料,酒店是五星级,又两大箱行李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在地毯上,像个碑。室里有夜之河比光流得更远。颂祺也不知道怎么她一见黄琴梦就这样失意。

        黄琴梦拎着包包坐在窗前的软牛皮沙发上,籍窗外凋零的微光点一支烟来抽。颂祺站在门边。房里没有开灯。

        第二支烟抽完,黄琴梦开口了:“好险她们要离开珞城了,这样我可以快点找房子。”颂祺知道“她们”是指江美茹还有江沐。黄琴梦这一回来果然不打算走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男人总之没一个好东西。”一片沌沌的黑里她笑了,声音忽然沉下来,念咒一句:“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就不说话了。也许因为极低所以听不到。可她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黄琴梦要颂祺开灯,开灯颂祺也还钉在地上,不动。她拒绝她脆弱,也拒绝同她亲狎,黄琴梦睁睁看着颂祺,忽然发话:“都是因为你!如果那时你不去机场——”然后又不说话了。大概也意识到那一场毁灭了她最后的爱。

        颂祺说:“我要回江家一躺,拿作业。”黄琴梦没有应;她不再看她。不看就看也看不见。

        颂祺很轻地关门。就像她想要自己觉得这门从未被打开过;假装自己从未造访。天哪这根本是一场不知道该形容是什么样的梦,为什么会这样?要她怎么跟顾井仪说?

        推开酒店大厅的门,就着台阶蹲下,她知道自己走不远的。天哪为什么会是这样。而且偏偏是国庆假期,顾井仪少不了找她的,要她怎么开口呢?抱歉我妈回来了不得已要取消所有的计划——她知道她不能够。

        打开手机,顾井仪果然问她有没有回家。她背对酒店的巨型门脸来来回回敲字,删除,又敲、又删。敲到字跟字都发疯、在对话框撞墙。到最后她几乎要哭了。她拿她当什么她怎么能同样去对待他。

        忽然,微信那头顾井仪打了问号过来,“我猜猜你到底要讲什么?”

        颂祺熄了屏,又亮开。不能在手机上说。她打字回他还是见面再说吧。可是直到进小区她还是没想好要怎样开口。她很怕会伤害他。没有去江家,顾井仪说在小区楼下的咖啡厅等她。

        她一进门,廊角的铃风雨地摇晃,越来越大声。顾井仪携数位板在靠窗的位置坐着,察觉她看他,隔着嘈嘈的人对接她的目光,像行驶在隧道里的列车之于出口。

        这情形下被他注意她只觉自己要完了。

        还没挨到桌边他就执起她的手。一面拨数位板给她看,高兴而有些天真地问:“怎样?”

        “很漂亮。你,在做插画?”

        “对啊。噢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打算把小老弟接家里了,那家主人要搬走,说是不要了。我打算给新成员置办猫爬架什么的。”

        她笨笨应了一句。那一瞬她真是恨的,恨在快乐里温习痛苦。

        顾井仪问她想点哪款蛋糕来吃,颂祺很小心地说:“我有话要跟你讲。”

        他看她一眼:“要是提分手我可不答应。”然后笑了:“怎么了?”

        “我妈,她今天回来了。我想她这次不会走了。”

        “嗯,怎么了?”

        “她不知道我们交往的事。”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一时间他看她极复杂,极不解,是那种成分极复杂的中药汤。她的嘴成了石头。

        “没关系啊。”顾井仪又说了一次,没关系的。“你太紧张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女生一般都不会告诉家里。”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会搬家,会不能及时回复你的信息,会不能接你的电话,会没办法和你度过这次假期——你,你懂了吗?我真的很抱歉,我现在也很,我,总之我很对不起你。”

        然后顾井仪不说话了。不是说生气,他确实懵了。可以很小心,但他不能忍受为什么要贼偷贼摸成这样,可又不好怪她,只是讪笑一句:“这也太绝了吧。”目光切回数位板,“那给你点一份芝士蛋糕?”

        她只觉得一部分自己从他那里流走了。

        他怎么忍心数说她,勾住她的肩膀说好啦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到最后还是他送她。虽然残忍但她脑子里还是不停冒问句:他能陪她一直下去吗?一想,就泡泡一样破了。

        颂祺走进她跟黄琴梦的房子。一关门,黄琴梦就紧紧盯着她看:“怎么去那么久?”

        颂祺心里笑了,说:“寄住那么久,怎么好什么都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嘲讽的意味太明显了,黄琴梦撑起眼皮:“你的意思是我对不起你?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哦,颂书诚做的够,让他去收养你啊。”

        颂祺不搭理,径自往浴室走,才走两步,黄琴梦就叫住她:“拿来。”

        “什么?”

        “手机。拿来。”

        颂祺不反抗,由着她查。黄琴梦翻找不出什么,舒缓了声气:“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我不过是个女人,有时我身不由己,没办法的。可这就是生活不是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没有像颂书诚那样直接放弃你。总有一天你会体谅我的。哦,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几件衣服,转眼天就凉了。江家那些衣服就不要了,一穿穿几年,也不怕人笑寒酸。白行李箱里有我给你带的礼物。”

        听到最后一句,颂祺端凝了脸孔说谢谢。可是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江美茹订好去上海的机票,联系黄琴梦说过了国庆就走,她端出那种高贵的挑剔口吻说:“现在上海一定挤满了外地人。光是迪士尼就不知道有多少咧!”俨然上等人了。黄琴梦想总归她们要走了,不犯着敷衍一次。约好一起吃饭。

        撂下手机就说了:“跟我眉儿眼儿什么?我穿chanel高定的时候你还在厨房拾鸡毛当破围裙穿呢。你家江东晟又是个什么东西?横竖我不要的破烂。”颂祺隔浴室门也听得到她夸饰脸嘴说江美茹,老茄子皮。

        却是有一种沧桑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美茹这重刺激,一连几天黄琴梦都偕颂祺去高档餐厅吃饭。江美茹更是了不得了,在街上扬起脸阔步,肩膀一掇就摇摆起来。江沐成天手捧ipad在家学舌上海话。

        听黄琴梦最多还是那一套纯熟的酒谱:“德国雷司令,勃艮第,37年罗曼尼康迪,康培里侬香槟。”还有品酒时那种极苦的巧克力。跟她一起吃饭有背不穷的餐桌规矩。颂祺唯一惊奇的是她在国与国之间的语言切换得异常流利,那次她实在耐不住,提起抢她未婚夫的女人:“合众国最最最不要脸的母狗。”

        一提起江美茹就又是一套:“你以为你江阿姨老实啊,她就老实在麻着个脸蛋子。这一飞上海,我看她恨不得在那老江的肚子上钻个窟窿。都说嘴唇厚的女人欲强。”

        永远是她说,从来都是她说。那天她们在星巴克。颂祺被面前小小的咖啡杯收束起来,她的心事与思想都在那小小的杯里。黄琴梦以为她看的是杯,说她也只喜欢星巴克的杯子而不是咖啡;和只爱爱以外的人。颂祺很愕然,因为这是很见老的一句。她知道“只爱爱以外的人”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配更好的爱。她是不是真爱那外国人颂祺不知道,但打击一定不小。一时间她是怕的,顾井仪确实有几天没跟她联系。他是不是生她气了?

        黄琴梦说要把这几个杯子都买回去。问颂祺喜欢哪一款,她说好浪费啊。她又恼她:“怎么你跟你爸一个德性?正经问你就拿盐作醋的,一说话就添堵。”

        颂祺清淡淡说一句:“那以后你不要问我。”

        “你说什么?”她一把拗过她,提起声音问:“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以为长大我就修理不了你了?”

        奇怪。颂祺没有看她。却仿佛是直面她的脸嘴无限地望进去,她听到小齿轮咔擦咔擦的声响;她看到时钟刻度盘上机械指针的舌头不停地摇晃。一时间她永远明白了,伤痛一直都在。她不说话了。以前她怎么打她又不是忆不起来。她只想早些见顾井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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