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惊蛰
第23章惊蛰
江工大国防班启航半月，在声势浩大的开班仪式后，首批四十名军方学员顺利驻校，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委托专业培训。班主任苏玥耗了十多天，终于让一副副年轻的陌生面孔和一页页学员档案对号入座。
军方资料显示，这批学员来自不同部队和兵种，以空军为主，少量陆军，年龄大多在二十三四岁，最小的二十岁，最大的二十九岁，入校前军衔也不一样，有士官尉官甚至校官，但入学后军装上全是红牌牌，一视同仁。
国防班所学专业主要集中在电子对抗、网络技术、机电一体化方面，全体学员不分班，均参加全部专业领域的学习，任务异常繁重。江工大承担专业上的理论教学与实操实践，由苏玥负责具体事务，军方两名教官负责军事训练，体育学院配备了一名助手姚邱明讲师。巧的是，姚邱明正是苏玥两年来的羽毛球教练，两人早已熟识，工作上配合十分默契。
国防班没有周末没有寒暑假，只有每周日下午半天休整。每天上午六点半军事训练，八点半结束，上午九点至下午五点专业学习，中午一小时午餐和休息，五点半开始军事训练，结束时间不定，教官满意为止。晚上整理内务、自习或者再被拉出去郊外负重跑一圈，没个准信，有各种思政教育、专业讲座和团建活动等穿插其中，夜里时不时还会被从被窝里抓起来紧急集合加餐，分秒必争。
苏玥和姚邱明刚拿到这份日程表时，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亲眼目睹了学员们两周的非人生活后三观尽毁，自认猪狗不如的日子原来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军方教官一个叫郑元一个叫孔令章。在苏玥眼里，郑元很年轻，一身硬邦邦的肌肉，不苟言笑，往操场上一站，让人望而生畏，算得上是个活阎王。一次一个体能较弱的学员晚上加餐，被郑元重点关照，□□到胃痉挛呕吐，吐完继续，看着郑教官铁青的脸，姚邱明也只能一声不吭。
孔令章年纪偏大些，三十左右的样子，帅哥一枚，为人和蔼，苏玥有事也总是和孔教官沟通。苏玥私下里悄悄和姚邱明提过，孔教官估计是个文职干部，不经常跟训，姚邱明冷哼一声，对无知无畏的苏博士嗤之以鼻：“据我的初步判断，孔教官的体能至少是我的两倍。”苏玥当场石化，想起姚教练在羽毛球馆东方不败大杀四方的样子不寒而栗。
半个月下来，苏博士还好，反正无需跟训，姚教练黑了五分瘦了一圈。学员们驻校后没两天就和姚教练打成了一片，无分彼此，对肤如凝脂双瞳剪水的班主任苏老师有些拘谨，教室里操场边偷偷瞄上一两眼，便成了寝室夜里众人栽倒在床最后的话题。
三月伊始，国防班一门专业课程由年过五旬的系主任周钊教授和苏玥联合授课，周主任得以正式介绍苏讲师，江大在读博士，本硕博横跨大学科三个主干专业方向，师从江大学科带头人周奇、江工大学科奠基人廖行高。
昨天整个国防班还带着兵哥哥看羞怯小妹妹的放肆，休整中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口哨，此刻四十二双投向讲台的眼神在一刹那间全变了。小龙女对这些惊讶和钦佩的神色一点也不陌生，早习以为常，只暗自在心里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平心静气，传经要紧。
初春的江城，淫雨霏霏，像轻纱一般笼罩着云江两岸，周日下午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海归人士聂锋在返校二十多天后终于抽出时间，以“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的觉悟，也带着想一睹国防班真容的心思过江而来。姚邱明正约了体育学院几位同好，在篮球场和国防班约战，聂苏加入了围得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现场声势震天，大有移江倒海之势。
第一局国防队体院队比分交错上升，势均力敌，握手言和，聂锋看得心痒难耐，一个劲把苏教官往中场休息的姚教练身边推，苏玥会意，在姚教练耳边低语一句，姚邱明爽朗地和聂锋一击手掌，“哪个位置？”
“中前锋！”聂锋摩拳擦掌。
“行，脱衣服，下节你替我，鞋多大码，换上！”
裁判员鸣笛，战幕继续拉开。
发球、运球、传球、断球、拼抢…双方队员个个生龙活虎，展开了激烈的对抗争夺，观战人群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助威呐喊。体院一名队友成功截球，奔跑中传给聂锋，聂锋加快步伐，左右虚晃两下，冲过对方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虎跳腾空，转身投篮，篮球滑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篮筐内。江工大学生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眨眼的功夫，国防班已经组织起新的反攻。
聂锋的加入，让体院队连得七八分，姚邱明忍不住技痒，到处找人换衣，准备第三节上，国防班一看形势有变，两名王牌主力已经站在场边开始活动身体。教官孔令章叼着根烟，拍拍正在活动身体的一名学员肩膀，偏偏头示意自己亲自上，一副英气勃发睥睨天下的样子。
第三节战况更加激烈，场上成了体院队姚邱明聂锋和国防队孔令章杨一帆的正面对抗。杨一帆抢到篮板球，快速跑动运球，见姚邱明大盖帽阻截，从左路传给孔令章，孔令章左手在一旁护着球，右手娴熟地运着球往篮下逼近，他闪过右路而来的袭击，突然加快速度，推、拉、拨、勾，球在左手右手中倒腾两次后，一伸臂，将球完美地投入篮筐。国防班学员们热烈鼓掌，杀声震天。
苏玥作为班主任，立场鲜明，也双脚离地雀跃欢呼。一转头，发现周围几个围观的女孩子都对着孔教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才发现孔教官真是标准的模特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呀！
“小景，接球！”王景还没反应过来，球被从后面包抄的聂锋抢走，往左晃一步，扬手传给早已等候的姚邱明，姚邱明蹭蹭蹭三大步跑到蓝板前，一个跳跃，手腕一压，篮球应声入网。聂姚二人默契地撞撞肩，投入了下一波战斗。四节赛满，体院队以六分优势获得最后的胜利，他们胜在技战术水平和队员配合更高一筹，赛后姚教练谦虚地表示，论比拼体能体力，还是国防队厉害，若打到加时赛，很难预测胜负。国防队输得心服口服，意犹未尽相约再战。
两队主力队员们勾肩搭背，在校门口的大排档痛饮，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国防班在工大最初的陌生感与距离感，经此一役，消失殆尽。苏教官作为拼球之后又拼酒的唯一女士，还是在越来越热烈的气氛中，勉力灌下去不少酒。
身为地地道道的工科女，苏师太的酒量其实不容小觑，聂长老也不点破，随便她自由发挥，自己倒被灌下去无数。酒过三巡，哪怕与孔令章和郑元同桌拼酒，学员们也没胆子违规，纷纷赶在晚上九点前赶回寝室。
聂锋此次给苏玥带回了全套典藏版英文《莎士比亚全集》和《红楼梦》，苏玥又惊又喜，“知我者，双耳gg也！”时间还早，两人沿江散步，聊这两年的往事和见闻，苏玥猜不透好友的心思，小心避过了有关陆西之的话头。聂锋远眺云江，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还好吗？”
苏玥会意，小心翼翼斟酌着答道：“挺好，越发的卓尔不群了，今年上长江学者应该十拿九稳。别担心，他比你想象的更强大…你们…嗯？”
“我要和他在一起，不惜一切。”聂锋斩钉截铁地。
苏玥有些心惊：“他呢？”
聂锋摇摇头，神色落寞：“老样子，从不回应，我回来后还没见过面。我他妈的…就只剩一个念想了。”
良久，苏玥轻轻安慰：“你挣不脱的是对他的感情，所以未来不重要，他最重要。他想逃避的是未来的结局，所以对你的感情不重要，你最重要。你们都太爱彼此了，我…我很羡慕。”
“我从没有说过，我爱他。他也没有。”聂锋情绪很落寞沮丧，像在对好友述说，也像在喃喃自语。他突然转过头，盯着苏玥的眼睛，“他爱我，对吗？”
苏玥点点头，轻声说：“毫无疑问，比你想象的更爱。我听说…陆老师，嗯…一直独居。”
聂锋倏然而立，有些记忆注定无法抹去，就像那个人，注定无法替代。他掏出手机，发出了今天的晚安短信：
【想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聂锋送苏玥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过了，江工大的正门驶入一辆军用牌照的小车，停在校园迎宾指示牌下。一位一身戎装的军人下得车来，礼貌地询问门卫国防班宿舍的位置。苏玥恰好听见，微笑着走上前去，耐心地指点了方向，对方连声称谢，返回驾驶室，重新发动了车子。
苏玥和聂锋并肩站在路边，一眼瞥见副驾驶室坐着一位着空军常服的男人，斜靠在座椅上，右手搭着半开的车窗，叼上一根香烟，淡淡地眼神瞟过路边的两人，面无表情继续埋头点烟。聂苏一个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双手比划两个圈圈。两杠两星！两人相视而笑。
天空闪过一道电光，春雷乍动，正是惊蛰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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