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工生活

充电器里面有一块电路板，上面有很多电子元器件，这家公司所做的就是在流水线上，把各种电子元器件插在电路板上，做这个工位的就叫插件，因为要手巧，一般是女孩子，做这个工位的人，就叫插件工，一条拉上有很多插件工，各自插自己的电子元器件，从拉头流到了拉尾，一大块的电路板就插完了，然后就是李建树的工作了，开始浸锡。浸锡就是把已经插完的电路板，用一个夹子夹着，放到锡炉里去浸锡，锡炉有七十厘米高，长三十厘米，宽二十厘米左右，锡炉里锡的温度有三百五十度以上，浸锡就是让电路板电子元器件的角与电子板连接一起，然后把多余的角切掉。锡是重金属，对人体是有害的，当电路板一放到锡炉里的时候，会冒起很大的烟，锡炉上方有一个抽风机，把烟抽走，人如果不小心吸到这种烟，轻者会呕吐，重者会头晕，在冒烟的同时，还会伴随一股刺鼻的臭味产生，所以浸锡是这家公司最差的一个工位，因为环境对人体有害。

        公司有一百多个人，女孩子居多，百分之九十五年龄都在二十五岁以下，公司包吃包住，十几个人一间房间，名义是六天八小时制，实际上是一个月每天都是固定十二个小时，分三个班次，只在发工资那天放一天假，有时只放半天，从来没有所谓的国家法定节假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包吃就是白菜炖豆腐，烧开一锅水，把白菜与豆腐放进去，过一会儿再捞出来，做菜的厨师可能是怕加点油会把里面洁白的豆腐给污染了，所以本着为工人着想的精神，干脆一点也不放，这真是一个负责的厨师，不但负责，而且做菜效率高，每天都是这道菜，半年不换样，这样的厨师，多难得呀！

        公司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于是，来自相同省份的人，就各自称呼对方为老乡，进而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工人们在工作与生活过程中，时不时会因为性格、心态、脾气、爱好等各种原因而发生矛盾，这时，发生矛盾的双方会因为请自己老乡的介入而扩大成圈子与圈子的矛盾，时不时的会打群架。建树见到这样的情景，干脆称呼这些圈子为帮派，取名为老乡帮，湖北的叫湖北帮，广西的叫广西帮，这种老乡帮对待事情从来不分对错，只讲乡谊。

        公司里的人因为文化水平低，大多说话粗鲁，喜欢说脏话，开黄色玩笑。

        超负荷的劳动，复杂的人际关系，猪一样的饭食与住宿条件，使李建树仍然没有忘记小时候就养成的爱好——看书，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喜欢，不带任何功利性的，看书使李建树变得有思想，整个人看上去也显得文质彬彬。看书也让李建树变成了工友中的异类，因为除了李建树，工厂里没有喜欢看书的了，所以，就连自己的“湖南帮”都不能接纳自己。

        除了看书以外，李建树喜欢上了骑自行车，白天一有空闲，就会骑着自行车，在工业区周边转悠，因为在公司，每天的所见所闻，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一切让人麻木，消磨着人的激情，他需要新鲜的刺激，以保持精神的激昂，因为他隐约觉得，还有一个模糊不清叫前途的东西，需要自己去开拓。

        白天，重复的劳动，日复一日，使李建树变成了机器人，晚上十点下班后，宿舍里的同事吃夜宵的吃夜宵，约会的约会，上网的上网，唯独只有李建树一人躺在床上，默默的在看书，只有在这时候，李建树才觉得自己从机器人又变回了正常人。李建书最喜欢看的报纸是《南方周末》，杂志是《读者》与《青年文摘》，书籍阅读非常杂，只要是文学类的什么都看，离公司不远有个摆地摊卖二手书的，基本上被他搜罗一空。

        因为年轻，阅读还不深，阅历也浅，使李建深还不能从更深层次的角度思考人生的意义，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繁重的劳动，猪狗的饭食，这些倒没什么，让他忧愁的是，自己难道要这样活一辈子?像父亲一样，本来父亲的活法就是自己唾弃的，难道现在自己也要追寻他的道路了吗?自己应该怎么办呢?社会阅历的不足，使他自己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时常有一种深深的忧愁挂在心头。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自己不能呆在一群整天说着脏话的人中间，这让自己无比憋屈。但似乎自己又无法改变，因为自己一没技术，二没文凭，三没家庭背景，这种矛盾让自己无比纠结。

        就在这种情况下，李建树恋爱了，女孩是一个来自贵州黔东南农村的十八岁女孩，叫杨妮，在自己所在的插件拉插件，离自己有几个工位，一开始，这个女孩在上班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走到李建树的锡炉旁边，问：“浸锡怎么浸呀，烟有没有毒呀”，问这问那的，刚开始，李建树不以为然，以为她只是觉得好奇，但后来她问的问题就跟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比如：“你家是不是很穷呀?家里有几口人呀?爸妈做什么的呀”?就是再笨的榆木脑袋也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建树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也蛮好，性格沉稳而内敛，时而也有所张扬，有一种静如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衣着穿着也得体，举止言谈也比较符合道德礼教，不过她敢这么大胆的表露自己的心迹，还是让李建树有点意外。随着交往的加深，知道了她是苗族，以前记得看过一些关于苗族这一少数民族的文章，知道她们古时候的求爱方式，是未婚青年男女在山里对山歌，性格害羞是找不到对象的，，至些，李建树似乎明白了。

        以前一有空，是李建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处瞎转，现在，她自行车的后面多了一个人，重量增加了，但李建树却骑得更有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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