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晚上回来，孟橙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
王湘跟在后面，“橙子姐，你说的王牌莫非是你那些朋友？”
孟橙摇摇头，酒店大堂已经没人了，前台的女生在打瞌睡，孟橙站定跟王湘一起等电梯。
“好撑。”孟橙感慨道，她摸着肚子，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王湘沉默了几秒，“能不撑吗，您吃了十五个生蚝！”
孟橙睇了她一眼，王湘缩了缩脖子，“不吃的话，暴殄天物懂不懂。”
王湘点点头。
明亮的马路上，车辆已经极其稀少，钱萌被她男朋友接走，江煦和张拓坐在车后座位上，于鑫坐在副驾驶，于鑫的老婆没喝酒，给他们当司机。
江煦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手杵着车窗沿，头微抬，看着外面的街景。
于鑫突然回头，扭过肥胖的身子，抬了抬眼镜:“我说老江你什么时候把账算了，今不说我请的嘛。”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拓喝了不少，也看向江煦。
江煦看都没看于鑫，“上厕所顺便结的。”
于鑫嘿嘿一笑，“怕不是沾了孟橙的光了。”
江煦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于鑫不怕死道:“那生蚝多少钱？”
于鑫老婆问:“不是老板赠的嘛？”
于鑫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煦一眼，摸了摸自个老婆的后脑勺，“海城那么多人去那家也没见他赠过，二十个生蚝不便宜，他赠了咱这桌人家一晚上不白干了。”
任于鑫怎么调笑，江煦都没说话，望着车窗外面，好像下起了雨。
这两天海城的天气阴沉沉的，整个空气湿度比平常要大很多。
医院休息室里，于鑫端了三杯咖啡，江煦和张拓坐在靠窗的位置，三人难得有时间一起休息。
“你最近几天很疲惫啊？”张拓敲了敲桌面问。
江煦捏了捏眉心，眼皮微垂，看起来不怎么精神，“有几个小朋友的手术。”
“你这也太累了吧。”于鑫说。
江煦接过于鑫递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医生哪有清闲的时间。”
这倒也是。
不过，无论是张拓还是于鑫都发现江煦身上的变化，两人对视一眼，当年江煦跟孟橙分手后就是这种状态，一直保持高强度的工作。
“孟橙的那个拍摄项目你真不参加？”张拓挑挑眉，掐灭指尖的烟。
江煦沉默了，似乎用无声抗拒着这个问题。
三人没休息两分钟，院长迈着小步子，声音洪亮笑声好似能把屋里的房顶盖掀开。
“呦，难得看到你们三个聚在一起。”院长摸索着自己那两撇小胡子。
院长是一个唠叨的小老头，于鑫和张拓见他进来，互看一眼，齐声说:“我先走了。”
“我先走了。”
随后二人咖啡也没喝，只留下一个虚掩的门。
江煦坐在那里没动，长腿曲着伸展不开，整个人有些疲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最近很累？”院长坐过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嗯。”江煦捏了捏眉心。
“要好好休息，最近儿科那边比较忙？”院长抬了抬自己四方眼镜。
江煦靠着椅背，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整个人精神不少，“有点。”
院长看了他两眼，“怎么，还有其他事忙？”
江煦伸手挡了挡窗外的阳光，随意地说:“最近很多人找我，拍综艺，拍纪录片。”
院长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沉吟道:“综艺就算了，纪录片可以拍一拍，哪里的纪录片公司？”
江煦抬眼，盯着院长，眼神深邃:“南城的。”
他声音低沉清冽，眼神里隐晦着不明的用意。
“南城的，哪家，导演是谁？让你婶子帮你看看合不合适。”
“孟橙，孟橙是导演。”江煦说完，低头转着手机，他情绪平静，看不出什么，像是这个人是无关紧要似得。
院长一时语塞，“小橙子拍得不错啊。”
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不想拍。”江煦说完，扔下杯子，从虚掩的房门离开，独留院长一个人。
这两天的阴雨天一直让孟橙心情不好，她讨厌阴雨连绵的天气，尤其是要拍摄的时候。
手机微信里，刘山已经催了她好几次王牌是什么意思，都被她忽略过去。
其实她所说的王牌便是她的老师李莉还有她的丈夫，海城中心医院的院长。
只不过，她离开了三年，很少跟李莉联系，当年说离开就离开，也没有给李莉道别，她怕李莉早就厌恶她了，同江煦一样。
可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竟然接到李莉的电话。
孟橙看了一眼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接了电话。
“老师……”她声音有些哑，手指扯着衣服，别提多紧张了。
那边沉默了一阵，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来海城怎么不来看看我，来家里吃饭？”
像是责备，又像是关心。
“我有些忙。”孟橙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忙也成了你的借口了？”李莉音调拔高了几度，但却不像生气的语气，“以前你怎么忙也会过来蹭饭的。”
孟橙咬了咬唇，眼角突然变得湿润起来，“今晚去蹭饭。”
说完，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换上一种轻快的语气:“老师，海蟹，小龙虾，生蚝这些能蹭到吗？”
李莉被她逗笑了，“能蹭到，你师公刚买的，今晚记得过来。”
“好！”
那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好似三年的空白在慢慢被填补。
孟橙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大海，隐隐记起以前江煦也会陪着她一起去蹭饭。
李莉身体不好，院长跟李莉商量不想要孩子，而后两人就一直一起生活，或多或少，李莉都把她当成半个女儿。
到了晚上，孟橙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大堆补品，海参燕窝，高级普洱……一系列的补品饮品她都买了一些，以至于她到了李莉家门口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的。
李莉家是二层别墅，有一个小院，种着一些花和青菜。粉红色的蔷薇花爬满了整面墙，离着老远都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孟橙站在门口，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前面的刘海被风吹到了她的嘴唇里，她吹了吹碎发，等着李莉来接她。
只是没等到李莉，却等来了江煦。
孟橙就见他推门出来，穿得是运动衣。借着门口的灯，她偷偷打量了一下江煦，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在意料之中。
好在天色偏暗，孟橙捋了捋被风吹凌乱的头发，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江煦好像看出她语塞，也没打算让她说什么，只是冷淡地推开门，“走吧，李老师等你很久了。”
孟橙突然想起以前来李莉家，江煦跟她一样称呼李莉为老师。
她不知道江煦为什么会出现在李莉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尴尬的场面。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江煦早就走了，她看着空旷的院落，正门虚掩着，手里的东西沉甸甸地，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等江煦进去后，孟橙本来想跟着进去，却见李莉穿着围裙出现在门口，还有和善幽默的院长。
孟橙扯了扯嘴角，看到李莉的瞬间，莫名地想扑进她的怀里，狠狠地哭一场。
“老师……”声音哽咽，眼眶红了，孟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觉得此刻自己就像一条迷路的狗，找到家一样。
李莉掐住她的胳膊，将人直接拽了进来。
院长跟在后面，伸手拿过孟橙的礼品，“哎呦，慢点。”
李莉拽着孟橙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她本来就瘦，老了之后眼窝也凹陷了，但她的眼睛依旧明亮。
孟橙看着她，笑了笑:“老师我现在已经能做独立纪录片了，有好几个代表作。”
孟橙这种状态，不是虚荣心下的吹牛，而是一种骄傲的状态下，对老师的尊重。
李莉摸了摸她的头，“一定很辛苦吧。”
只是这一句话，孟橙眼眶就发酸，头不自然地撇过去，“辛苦才有回报的。”
说完，她仰起头往厨房看，“老师，海蟹，生蚝小龙虾做好了吗？”
又变得没什么正形。
“小江正做着呢。”院长把东西放下，将李莉拉过来，挤眉弄眼地给自家老婆传递信息。
李莉也瞬间接受到，推着孟橙往厨房去，“快去给小江帮忙，别总想着吃。”
孟橙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到了厨房，狭窄的厨房内，随着门被虚虚掩上，空气突然凝固一般。
孟橙手指微微蜷缩，抓着裤子的边沿。
“嗯……”孟橙刚出声，江煦便看了过来，他戴着无框眼镜看上去更加成熟严肃，“老师让我帮你。”
“不用。”冰冷的声音，冷漠的眼神。
孟橙本来提溜一堆东西，这会还有些热，可看到江煦这个样子，她站在那里，好像从夏天一跃到了冬天，冷风灌进骨子里似得。
“一定要这样吗？”孟橙仰起头，像一只亮出利爪的小兽。
江煦将生蚝端出来放在桌子上，转头视线扫过她的左手，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色:“你在问我？”
孟橙咬咬牙，一时间伶牙俐齿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吵架，碰到江煦，她总会是这样。
其实这样的江煦她以前就知道，江煦是温柔的，但同时在这之下，他又是偏冷淡的，尤其是对他讨厌的人。
跟江煦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见过他的冷漠，但都是对别人的，那时候，见到他这样，她都会庆幸地想，还好江煦不讨厌她，还好他喜欢她。
孟橙张了张嘴，整个人变得蔫了吧唧的，“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凭什么？”江煦随意地靠着墙，低头睨着她，“凭什么你说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嗯？孟橙，你把我当成一条狗吗？说扔就扔，用到的时候又跑过来牵住绳子。”
他说这话时依旧是平静地，可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孟橙低着头像鸵鸟一样，她很会吵架，可是面对江煦，面对这样的状况，她很想逃跑。
好在李莉救了她，当李莉进来的时候，厨房内凝固的空气又活跃了起来。
孟橙瞄了一眼江煦，他好像又恢复一贯的模样。
但，她总觉得今天江煦比以往更要暴躁，就算三年第一次重逢，他也没有这种凌厉的气势。
“都做好了是吗？”李莉问。
江煦嗯了一声，“准备搬过去。”
“我来吧。”孟橙从后面走过来，刚准备端起那盘生蚝，李莉突然惊呼一声。
“你结婚了？”李莉捂住嘴，眼睛瞪得贼大。
孟橙愣了片刻，她不仅感受到李莉的视线，而李莉身后的那道视线更加强烈。
结婚？
她皱起眉，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那戒指是怎么回事？”李莉指了指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孟橙也看过去，她左手无名指确实戴着一枚戒指，她自己也愣住了，下一秒她忙把戒指摘下来，戴在了食指上，“出门急，戴错了。”
厨房静默了一瞬，突然响起李莉颇为尖细的笑声。
孟橙双手纠缠在一起，脸上是火热的感觉，似乎又从冬天回到夏天。
真是丢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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