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凉如水
早晨，清冽而寒冷的温度蒸腾出薄薄晨雾。暖阳正稳稳当当地照射在王府内院，水池内波光粼粼，白红相间的鲤鱼正在水池中游来游去。一个身形清丽的年轻女子正凭栏而坐。一整日，赵彦今都不在府里。连平时常常阴魂不散的赵灵均也没有来找童澜清。习惯了热闹，这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让童澜清难以适应。她一个人看看假山，望望水池，照料下王府里的花，百无聊赖地发发呆。
冬日的菊花已经有了愈显枯萎的痕迹。她望着满眼五彩斑斓的花朵，脑海里却是那个张扬慵懒的男子，那张玉雕般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天地都为之失色。
菊，不是一种寂寞的植物，它只是用千百年来不变的平和与淡定，看尽冬去春来。傲寒独立，孤标亮节，于喧闹中独成一道风景，以一种永恒不变的绽放姿态，坚守超越红尘之外的坚贞和执着。人淡如菊，多么美妙的比喻，这份看破纷扰，洞察世事的淡定与从容，那样的淡，超脱荣辱，无关名利，却有一种融进生命的骨气。
童澜清觉得赵彦今就是“其淡如菊”的男子。他贵为王爷有着皎皎其华的面容，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缓缓地走进自己一个期待已久的梦里，他的到来，没有想象不出那样的浪漫，也没有幻想已久的惊喜。
她知道这个尊贵无比的八王爷，多少绝色美人花尽心思只为盼君一顾，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这个无才无德的女子。所以她总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她怕两人相处久了，感情就会在不自知中滋生，如此一来终究会落得万劫不复。
她无所事事地过了一个白天，可能是空虚让人特别压抑，一整天她的情绪都不是特别高涨。她终于明白虚度光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月明星稀的夜晚，童澜清提了一壶清酒坐在院前的石桌后。把盏，独饮，杯中的液体映出了满天繁星，也映出了她孤寂的身影。
童澜清怕喝酒伤胃，还特意给自己煮了一锅金黄色的南瓜羹，暖黄色的南瓜羹透过透明的水晶碗洋溢着区别于冬日寒冷的暖意。童澜清浅尝一口，是想象中细腻丝滑的口感。
忙完政事的赵彦今行色匆匆地回府，选贤大会将近，作为主要负责人，他自然要过问方方面面。刚回府他就寻得不远处月下独饮的女子，凉风习习，掀起女子袍衫的衣角，那抹清秀雅气的身影在黑夜中愈发清晰，他遣散了瑾尘和随行几人，悠悠然地走了上去。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已有几分醉意的女子，只见她淡扫峨眉，粉黛不施，眉宇之间显娇柔多于英气。喝过酒的童澜清没有了往日的顽劣俏皮，反倒一副小女人姿态。
“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男子出声调侃道，凤眸扫过石桌上，看到从未见过的南瓜羹目光停留了半秒。
童澜清抬头的一瞬分明看到有人影站在她面前，男子一身杏黄蟒袍的衣角在风中微微飞扬。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因酒精作祟，没有站稳。
童澜清并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赵彦今，自己心里都会莫名的发慌。虽然每次她都装作若无其事，可表面的掩饰却终归抵不住内心的慌乱。
也许是因为男子成熟又有权力吧，再加上邪魅又好看的模样，哪个小女生能抵挡住这种诱惑呢？这是很正常的心动，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了。她无数次为自己解释。
如今她望着眼前并不是特别清楚的男子，借着酒意，任凭心里的冲动叫嚣着，几欲喷薄而出。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走上前嗅他身上温雅的味道。走几步后，突然停驻，心中一阵翻腾，全身乏力无奈向一边倒去。赵彦今见状快步向前一步，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她把头埋进男子的肩窝，那人身上独有的松香味钻入鼻腔。这样熟悉的气息魂牵梦萦在她每一个不经意间的思绪里。她贪婪地嗅着，这一刻她感觉很圆满。
赵彦今把女子轻轻揽在怀里，用手捋顺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忽听得怀中人涩涩道：“我喜欢你。”
赵彦今闻言一愣，无人知晓女子短短的四个字让他心头一动，一时间惊诧，呆滞，动容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轻轻捧起童澜清的脸，对上她清亮的双眸，柔声问道：“此话可当真？”
怀中女子双颊微红，勉强睁着眼眸，有气无力地说着：“王爷，你怎么在这？”
赵彦今望着她，将眼前人满目的惊讶之态收于眼底，他目似秋水，自嘲一笑，薄唇轻吐：“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才醉呢。”童澜清耍无赖地嘟囔。
赵彦今望着女子即便醉酒还不安分，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着女子的身体越来越沉下去，他不由顺势俯身下去。
童澜清将头贴在男子胸口，借着男子随身带来的暖意不由半眯双眼，一阵冷风袭来，没有被男子环住的部分传来一阵冷意，这让童澜清清醒了几分，这时男子肚里传来一声“咕噜”声，让童澜清酒醒了一半。
“你没吃饭？”
“尚未用过晚膳。”
“那刚好，南瓜汤还没凉透，喝口垫垫饥。”
“如此甚好。”
赵彦今将童澜清扶到石桌旁坐下，然后在女子身边坐了下来，他将透明碗拿至面前，举手浅尝一口，入口即化，奶香四溢，男子眼神明显一亮，再尝第二口，第三口，几秒不到，本就少量的南瓜羹就见了底。
“看来你很喜欢。”童澜清用手掌撑着脸颊，噙着笑缓缓说道。
“香甜可口，甚好。”赵彦今纵使满心欢喜，但还是未将内心想法显露半分。
童澜清拿着酒壶将酒灌入喉咙，还没等舌头反应过来，原本半壶酒也落了肚，一股燥热感由胸腔而起，直冲大脑，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赵彦今见女子如此喝酒也未阻止，只是事不关己地盯着女子越来越红的脸颊。
“赵彦今，你可真像只狐狸呀。”
“哦？这从何说起？”
“人用狐狸精形容女子，殊不知八王千岁的容颜更甚女子。”
“你醉了。”
“是吗？那大概是吧。”
童澜清说完最后一句话，伏在了石桌上失去了意识。赵彦今摇了摇头，将她横腰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伐又大又稳，向女子里屋走去。
日上三竿，童澜清在头脑欲裂中醒来。她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自己好像不知醉倒在谁的怀里，只知道他的怀抱很温暖。果然是不能多喝，喝酒误事。
“姑娘好福气，昨日可是王爷亲自把姑娘抱回来的。”一旁的丫鬟正笑盈盈地望着童澜清。
“什么，王爷送回来的。”童澜清听后大惊。丢脸真的是丢到家了，喝醉了也就算了，还让他撞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话。
“王爷把我送回屋后没发生其他事情吧？”童澜清仔细检查了下自己，还好衣服都还是昨天的那套。
“姑娘指的是什么呢？”一旁的丫鬟露出不解的表情。
“例如，我喝酒后有没有什么不雅的举动呀。”童澜清倒不是怕赵彦今对自己做什么，毕竟人堂堂一个王爷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个样样不起眼的女子有所企图。她就怕自己酒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姑娘昨天一直抱着王爷的脖子说别走。”一旁的丫鬟一边说，一边偷偷看童澜清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那王爷什么反应。”童澜清此刻真想拿一块豆腐撞过去，真是喝酒误人呀。
“王爷自然是随着姑娘，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耐心的王爷呢。”丫鬟还能想起昨天抱着女子进门的赵彦今面对童澜清的无理取闹，耐着性子哄着她睡觉的模样，男子脸上浮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童澜清没脸继续问下去了，她欲哭无泪。
“启禀王爷，澜清姑娘来了。”书房里的赵彦今正在看着公文，听前人来报，抬眼道：“让她进来。”
“王爷，我做了些小甜点，特意为昨天晚上的失礼来道歉的。”童澜清边往里走着，边笑颜盈盈地开口，仔细一看这笑容中带着点浮夸。
“哦？道歉？你是为哪件事来道歉？”赵彦今挥手屏退了来报的侍卫，戏弄地问道。
“这个，我昨天醉酒，劳烦王爷把我送回房。”她边说着边抬眼看着赵彦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见他波澜不惊的面容迟疑地继续问：“昨晚，我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什么是不该说的话？什么又是该说的话？”赵彦今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边向童澜清走过来，边似漫不经心的答着。童澜清刚想说些什么，对上那张明艳无双的面庞立马答道：“没什么，没什么。没事，我先走了哦。”说完，她放下手中的点心，头也不回，逃荒似地离开了书房。
赵彦今望着女子仓皇的背影自嘲一笑：“别的女子都想方设法靠近我，你却躲我避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如此好女子在眼前我却有心无力。可嗟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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