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护她
房门刚刚阖上，桑筠便卸下了防备，倒在地上。
江月离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名侍卫给房门上了锁，才穿门而过。
桑筠蜷缩起来，万年不变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痛苦的裂缝。
江月离坐到他身边，背虚靠着榻边，眼神可怜，但是爱莫能助。
“只是可惜，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更别说帮你了。”江月离轻叹。
她之所以会跟着桑筠一起进来，不过是因为来的路上听见下人议论说他被罚，完全是因为他偷进了云阁。
而云阁，纵然是桑家子弟也不能轻易进去。桑亓君为了证明自己不偏心三个儿子，对进云阁也作了规定。
月初给大儿子桑无痕用，月中让二儿子桑植进，而月末十天，则是留给桑筠。哪怕遇上月份大的，也不让桑筠多占一天。
这规定古怪而严守，让人不禁怀疑其中另含其他奥秘，但是至今都没有外人能闯进云阁。
而今天桑筠受罚的原因，正是在月初入了云阁。
江月离撑着下巴，看着地上面色苍白，虚弱蜷缩的少年，不禁又生了怜悯之心。
“若是在此时便助你坚定正道之心，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来日的祸患？”毕竟，现在一起都还未发生，还来得及阻止。
“不可。”地下人轻喃，抬手扯住了江月离裙摆。
不可？一顿板子让你说出了真心话？江月离轻嗤拉开的他的手。
等等。
江月离惊疑看向紧闭着眼睛，昏沉不省人事的桑筠。他刚刚干了什么？他是怎么抓到自己衣角的？
心中又惊又喜，江月离颤着手抚上他的面庞，光滑细嫩，如脂玉。她捻起两根手指捏了捏，真实的触感让她激动起身。
江月离疑惑又惊喜，她打量着自己的手心，转身又试探性的摸向榻上，但却奇怪的穿了过去。
这一反转让她心生奇怪，不敢生出心中那个不确定的推测。
于是她缓缓蹲下身子，同时伸出手，一手戳了戳桑筠，一手摸向软塌。
结果竟是如她所想，她能碰到桑筠，却不能触碰到那软塌。
时而能触物，时而不能触物。究竟是何原因。她望着自己的手心陷入了深思。
直到地上的人□□了一声，缓缓睁眼看向她，她才回过神。
江月离又重新坐了他身边，对上他的目光，平静道：“你能看见我？”
桑筠垂了眸子，动作迟缓起身，与她并排而坐。他卷起一只腿，将手无力的搭在上面，垂头。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他坐起来带来的疼痛。
“是。”过了良久，他艰难应声。
江月离有些惊诧于他这淡定得过分的反应，但是转念一想，一个颠覆了三大修仙世家，又妄图灭了三界的人，遇到这么一件灵异的小事，确实很难有过激的反应。
桑筠垂在膝盖前的手指动了动，他的喉咙也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咙的干涩，让他有一瞬间的说不出话。
但在江月离开口前，他还是先抬起了头，看向她，问道：“你是，矜华宫江月离？”
不是真的江月离，而是，矜华宫的江月离。江月离，只有一个，不分真假。
他近乎虔诚的语气，让她莫名了一瞬。
江月离点头，也没有作隐瞒。在魔界还未入侵人间之前，桑家与矜华宫一直是深交。而眼前少年眉目真诚，也让她不打算隐瞒太多。
毕竟她还想依靠他进入云阁。
“不知因何我就成这样了，忘记是什么时候被挤出体外的了。醒来时，便在桑家了。”江月离没有说全，但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桑筠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转了头，靠着榻边闭上了眼睛。
江月离也没有言语，观察着他的侧脸，试图找出他不可置信的情绪。然将近一炷香过去了，桑筠也没说什么。
莫不是睡着了？
他刚受了伤，江月离也不愿纠缠他。只是安静坐在他身边，望着门外守着桑筠的人影，心里想着却是为何桑筠能在白天看见她，她又应如何换取桑筠的信任，让他帮她夺回身体。
天色渐暗，江星星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外枝丫上的残雪，心中半是委屈半是气馁。
她挑起桌上的一盒胭脂，想起自己一个多月的百般讨好，心中叹了口气。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攻略魔头的吗？”江星星看着镜中那张绝美的脸庞，忍不住捏了捏。
看了十年的脸，却还是有些陌生感。
将胭脂盒打开，葱白如玉的手指轻捻朱红，娴熟的涂上脸。
她可能是最惨的穿书人了，没有系统，没有记忆，穿在修仙的宗门，却又不能修炼，全凭真诚苟命。
在矜华宫之时，她尚且还有师兄和他的宠爱，可是在桑家，一个个都是死古板，她怎么都融不化。
今晚过后，矜华宫一行人就要回去了。而自己，为了不辜负姑姑的重托，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想起女人慈祥的面容，江星星深吸了口气，对着镜中那张灵动娇憨的面容扯了抹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放弃。
待到收拾好后，江星星起了身，换上自己昨晚精心挑选的衣服。
“白雪。”江星星的簪子如何都插不好，于是她想叫刚刚被她打发出去的白雪。
江星星想着，她应当在屋外，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
她走出了房间，院子里空荡荡，只有偶尔冰雪从枝头滑落发出声音。
“死丫头，又去哪儿了。”冷风吹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江星星轻嗔一声转了身。
一个黑影在她转身将要踏入房门时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江星星顿了脚步，原本灵动的目光也呆滞了下来，变得空洞无声。黑影手轻轻一揽，她便倒在了他怀中。
又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震得窗门吱呀响，风停过后，原地失了两人的身影。
—
黑幕拢了天，房间外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
身旁的人动了动，缓缓睁眼。房门也在此时完全打开，露出侍卫惊讶的脸。
“少宫主。”对上江月离冷淡的眉眼，两名侍卫收了心中的讶异，半跪低了头。
天黑了，他们能看见她了。
桑筠似乎并不奇怪两人能看到江月离，用手臂撑着起身，看向跪着的两人，话却是对江月离道：“桑某履行承诺，今晚陪少宫主去逛夜市。希望少宫主下次不要再用这种方式闯入桑某的房间。”
桑亓君虽然关了桑筠禁闭，但是一没设封印，二只派了两个人守着门口。所以江月离能偷入桑筠的房间很正常。
再加上早上之时，江星星不惜得罪桑亓君也要护着桑筠，所以两名侍卫也没有过多怀疑江月离的出现。
江月离知桑筠是在为她解围，只道：“你处理好伤口换身干净衣服，我在山门等你。”
桑家是武陵唯一的修仙世家，家大业大，落在灵气浓郁的桃山生根修炼。而要上桃山，须得过枫谷，登上千级的石阶，获了守着山门人的许可，方可进入。
矜华宫此一行人来到桑家，也是受邀而来，贺桑亓君的寿。
若是没有记错，明日，就是矜华宫离开桑府的日子。矜华宫是最后离开桑家的门派，也是，最后一次与四大世家站在同一条线上。
因为，一年之后，桑家隐世，妖魔入境。三大世家躲在矜华宫身后，矜华宫独自应付庞大的魔界。
江月离以身献祭，人间虽也就此安定，但是矜华宫损失惨重，宫主与少宫主皆牺牲在那场孤立无援的大战中，至此矜华宫便也隐了世。
房门外忽然又下起了小雪，身旁的侍卫为她点起了灯笼。微弱的光亮中细碎的雪看的有些不真切。
江月离接过灯笼，款款走入风雪中。
桑筠来到山门与她汇合时，雪已经停下。
他披着湖蓝色的绒毛大氅，用一根蓝色发带束起墨发，如画的眉目带着沉静，皮肤白皙朱唇如带血般红，五官精致又柔和。
江月离恍惚了一瞬，脑中不自觉浮现那个孤身一人立在三大世家包围中的人，一身黑色锦衣傲然而立，红色发带在风中猎猎作响，仿若是一种挑衅。
“我要你们，永坠阎罗，永世不得安生。”
那时江月离与江星星远立在三大世家身后，隔着上百人，都能感受到少年阴鸷的气质，和那股铺天一般的杀意。
那时不知，他的五官眉眼，竟是生的这般温柔。
“走吧。”桑筠将手中的红色绒毛大氅递给了她。
江月离这才回过神。心说不用，但是看着他那不容拒绝的模样，她还是接了过来。
“你是何时能看到我的？”走在石阶上，江月离收紧了大氅，问道。
她虽是魂体。但是来到这里，感官似乎又生起了丝丝的感觉来。
桑筠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目光平视前方，大氅下的手，左手拇指指腹不停来回绕圈摩挲着食指。
“你出现在院中之时。”
江月离停了脚步，看向他。
他也跟着停了脚步，手下的动作也停住住，薄唇不自觉轻抿。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就是江月离，不怕我骗你？”江月离说着，朝他走近了一步，眼眸危险眯起。
桑筠垂眸看向她，她近乎要贴上他。他转
了脸道：“今年的你，与往年不太一样。”
江月离疑惑，却听他又继续道：“你从前与你父亲一起来桑家时，从来不会主动同我示好。那日那江月离刚到便对我关心至极，我便发觉不对。”
“直到今日看到你和她同时出现在院中，方敢确定。”
确定她不是你。桑筠及时停住，将这句话留在了心中。
他说罢，未敢转头看她。
江月离这才了然，退回方才自己站的地方。这也不怪他起疑心。
她从前跟着她爹爹每一次桑家，都不过是走个过场，每次待了不过两天便先回去。
桑家有几位公子，有谁，她一概不知，就连桑筠，也是她爹爹认为他会是将来桑家家主，而她是矜华宫宫主，日后免不了交集，才同她提起他。
而她，也是在最后一次去桑家，才在她爹爹的哄诱下，去同他潦草的打了个招呼。
后来再听见他时，便是杀人嗜血的魔头了。而也是在那时，她才从江星星与他人的对话中，又全面的了解了桑家。
江月离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
她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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