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才出虎口

他强忍着痛苦，猛地抬起头来，用那双满是死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顺沿他的眼角，流下了两道猩红的血泪。

        我心里“咯噔”一声，焦急地说道:“那你怎么办？”

        他像是脱线的傀儡一般，四肢扭曲，咔咔作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仍是在疯狂颤抖着，眼角的血泪不断滴落，神情悲怆地说道:“被他炼成厉鬼之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才想起了我一家三口，是怎么毁在了他的手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报仇，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一口一口，吃光他身上的每一块肉，让他也感受一下，我老婆所受到的痛苦，但我没办法做到……我的本命阴魂，被他种下了符咒，只要我敢违抗他的意愿，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到那时，我儿子和老婆的仇恨，就只能跟着我，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听从着他的命令，帮他杀害无辜，制成阴尸，因为我始终在等待，等待一个能让我报仇的机会到来，直到那只女鬼，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说你能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说话之间，从漆黑的楼道当中，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以及阵阵刺骨的阴风。

        是那些阴尸！

        我心里一惊，便瞧见眼前的阴魂，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我，面向楼道的方向，嗓音沙哑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相信了她的话，或者说……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既然如此，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别让我魂飞魄散，也见不到这个人间，一丝一毫的良善。”

        说完，他似乎坚定了什么，猛地站定身子，这一瞬间，他浑身的黑气，伴随着凌冽的阴风，肆意散开，让原本就漆黑一片的楼道口，变得如同墨色般浓郁深沉，他依旧没有回头，厉声嘶吼道:“我拦住他们，你快走！”

        听闻此言，我心头一动，莫名有些鼻酸，我知道，生死被赵三回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他，这是想用魂飞魄散作为代价，给我换来一条生路。

        看着站立在我面前，那道被无边黑气所缠绕，显得愈发削瘦的身影，我深吸口气，沉声说道:“我李长安在此立誓，你一家三口的仇怨，我一定会帮你们讨个公道回来，就算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但终有一天，我会让赵三回，得到他该有的报应，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此世，不死不休，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话音落下，我仿佛瞧见他的身形微动，在楼道的漆黑与外边的天色当中，恰似阴阳永隔，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谢谢你，李长安。”

        我深吸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背着华子，转身就跑。

        我知道在这种关头，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再继续耽搁下去，我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到那时，就不只是我生死的事了，华子的性命，以及这只阴魂忍辱负重，蛰伏数年的心血，都会付之一炬。

        身后有凄厉的叫声传来，随即便是阴尸疯狂的咆哮，似乎还有着赵三回愤怒的谩骂声，掺杂其中，但我始终没有回头，只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拼命朝着来路跑去。

        渐渐的，那些惨烈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当我已经不知道跑出了多远，耳边能够听见的，只剩下了临近天明的风声。

        不知不觉，我的双眼竟是湿润了，脚下奔跑的步伐依旧，嘴里哽咽地念叨着:“华子，不管你听不听得见，人家都是救了我们一命，生死之事，比天还大，这份恩情，我们一定是要还的，我知道你小子没用，所以赵三回那个老畜生就交给我了，至于你，就负责给人家妻儿老小，找个安静的地方，建个衣冠冢，多烧上几炷香，也算入土为安，人都死了，至少要有个归宿，下辈子就不用这么苦了……”

        说到最后，语无伦次，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我还是不停地絮叨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愤怒的内心，得到稍许的冷静。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甚至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只是微微抬眼望去，瞧见漫天的灰色，逐渐隐入云层，愈发淡薄，在遥远天际的尽头，升起了一抹刺眼的鱼肚白，仿佛顷刻之间，便会云开雾散，大放光明。

        天要亮了。

        终于，我全身的气力，都已经消耗殆尽，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开步伐，晃晃悠悠，猛地一下，便瘫坐在了街边的台阶上。

        我浑身肌肉酸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僵硬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强忍剧痛，挣扎着转过头去，待瞧见华子依旧是双眼紧闭，躺在台阶上，如大梦长眠一样昏睡不醒，但至少浑身上下，仍是安然无恙，我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破晓时分，刺骨的凉风迎面扑来，我却感觉无比温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顿时舒缓开来，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裹挟住我全身每一处血肉，紧接着，我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变得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上下眼皮，不停地跳动着，像是在催促着我入睡一般。

        恍惚之间，灰蒙蒙的视线当中，像是掠过了一抹蓝色的光芒，可我已经顾不上去打量，此时此刻，我只想安然睡去。

        可就在我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缓缓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我的鼻子却突然吸入了一些奇怪的粉末，一时之间，奇痒难耐。

        “啊……嚏！”

        我脑袋猛地一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即眼前的视线顿时变得清明起来，脑海当中那种浓郁的昏沉感，也随着这一下子，削弱了不少。

        可正当我耸着鼻子，抬眼看去的时候，却是突然愣住了。

        因为在我的面前，竟然有着一只蓝色的蝴蝶，正在不断扇动着翅膀，蜿蜒盘旋，并且从它那两扇蓝黑相间，勾勒出妖异纹路的翅膀上，还在不停抖落着细微的粉末，看来刚才让我惊醒过来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这里怎么会有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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