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非人，非妖，非鬼，非仙，非魔
听着张若尘所说的话，我的神情愈发震惊，看着睡得如同小孩一般的张有方，后背不禁一阵发凉。
原来，当年张怀予和张若尘，为了使张有方长大，便到外面抓了一些为非作歹的妖物和阴魂，作为张有方的食物，可没想到，张有方吃下那些妖物阴魂之后，昏睡不醒，用尽了所有办法，也都于事无补，张怀予情急之下，动用了正一道入梦之法，在梦中唤醒了张有方，可没想到，这次醒来的张有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贪婪暴虐，嗜杀成性，因为顾忌张有方的身体，张怀予小心翼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张有方给制服，重新归于沉睡，可龙虎山却被毁了个七七八八，无数弟子门人，身受重伤。
一直等到两个月过后，张有方才再次苏醒了过来，同之前一样，身体与心智又长大了不少，意识也无比清晰，根本不像之前醒来的那一次，灭绝人性。
又经过了几次的小心试探，张怀予终于搞明白了，张有方的体质很是特殊，能够吞噬妖鬼身上的本源力量，甚至是道家的正统法门，化为己用，增强自身的修为，催长外貌与心智，但同时也需要时间，去消除那些妖物阴魂本身所带来的负面情绪，贪婪，暴虐，淫欲，胆怯等等，这些七情六欲，都需要张有方，利用沉睡去逐渐消磨，妖物与阴魂越强，所需要的时间就愈多，如果中途被强行唤醒，便会出现之前那次的情况，而道家法门，虽然没有携带负面情绪，但因为蕴含了正统道门气息，所以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只是相对于吞噬妖鬼来说，要安全许多，但相对应的，所得到的的力量更少。
说到这，张若尘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师父，自从您兵解归天之后，有方就再也不肯吞噬妖物与阴魂了，甚至是这些道家法门，他宁愿成天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吃饱睡去，因为他觉得，如果他再次不受控制的话，就会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他不愿意这样，虽然我跟他说过很多遍了，当年的事情，并不怪他，但他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心里，一直深怀愧疚。”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没心没肺的张有方，我沉默良久，轻声说道：“小方他……究竟是什么？”
一样的话，我先前问过婵姑娘，可那是有关于我，但此时此刻，却又轮到了张有方。
如果我的前世真的是张怀予，而我身上的秘密，也正如婵姑娘所说的那般，比天师更为隐秘，那么几十年前的张怀予，也一定有所发觉，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这么疼爱张有方，不仅仅是因为师公与徒孙的关系，更是因为……同病相怜。
张若尘叹了口气，作揖行礼，跪倒在地，缓缓说道：“师父，请恕弟子愚昧，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探究有方的身份，却始终一无所获，或许普天之下，只有当年的师父您，才略微知晓一二，因为您曾经说过，有方非人，非妖，非鬼，非仙，非魔。”
我喃喃自语道：“非人，非妖，非鬼，非仙，非魔……”
沉默片刻，我轻声说道：“所以，这就是你死活不愿意，将天师之位传给小方的原因，就因为，他不是人？”
张若尘磕头不起，声音竟是带上了一丝哽咽，沉声说道：“师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将有方视如己出，我多么希望，他只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这样，我就能将师父你当年传给我的天师之位，堂堂正正地传给他，可怎奈……怎奈……龙虎山天师，千百年来，只能是人类！”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有方那张熟睡的脸庞。
十多岁的外貌，四十七岁的年纪，仿佛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印记一般，此时此刻，我终于明了，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能使用正一道法中，最为高阶的各种天阶符咒，难怪在那片树林之外，他将那颗妖丹递给我时，说的那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语，原来他不仅仅是说给我的，更是在提醒着他自己，不能吞噬妖物阴魂的力量，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重复当年的悲剧。
沉默良久，我缓缓说道：“告诉我，九月初九，罗天大醮是怎么回事？”
张若尘低头颤抖着说道：“谨遵天师法令，九月初九，在龙虎山上举办罗天大醮，比拼道法，抉出下一任天师人选，弟子无能，数十年前，便不是师兄的对手，如今师兄变得更强了，当时若不是护法使者出现，只怕弟子拼上性命，也没有多少胜算……”
“所以，九月初九那天，那个老杂毛还会来？”
张若尘微微一愣，缓缓说道：“是的，师父，天师之位，师兄他已经惦记几十年了，这次是他最好的机会，还请师父放心，虽然我不是师兄的对手，但拼个两败俱伤，还是没有问题的，师兄他生性暴虐，正一道天师之位，绝不能落入这种人的手中！”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算我一个。”
张若尘身子一震，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什么？”
我没有回过头去，只是沉声说道：“小方挨了一记雷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我俯下身去，将张有方那因为睡觉翻身，而被踢掉的被子角掖好，柔声说道：“都几十岁的人了，睡个觉也不老实，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放心好了，不管你是什么，这天师之位，既然你师父不想要，那么就只有你能要，别的人敢来抢，我就打断他们的手脚，丢下龙虎山去，谁让我……是你的师公呢。”
或许是心生感应，亦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张有方吧唧了一下嘴，竟是梦呓道：“谢谢……谢谢师公，师公最好了……”
张若尘缓缓抬起头来，堂堂的龙虎山天师，此时此刻，却是老泪纵横，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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