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生离死别
那副脸庞我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我敢保证，这是我这辈子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哪怕是电视电影上的那些女明星，在这幅面容之下，也会变得黯淡无光。
她穿着一袭雪白的宽大袍子，面无表情，像是一座冰山。
爷爷朝她微微作了个揖，说道：“婵姑娘，好久不见。”
被称作婵姑娘的女人，她看了一眼爷爷，面色不改，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道：“你老了。”
爷爷笑了笑，说道：“是啊，我老了，上次一别，已经二十年了。”
听闻此言，婵姑娘的脸色才有了些变化，她冷冷说道：“你把我关了二十年？”
爷爷面带愧色，说道：“实在是情势所迫，不得不这样做。”
话音落下，便瞧见婵姑娘微微转头，冷冷地盯着我，讥笑道：“就因为这小子，你害怕……我吃了他？”
听闻此言，我心里一惊，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她。
可爷爷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我心里猛地掀起了万丈波涛。
只听爷爷笑道：“你是长安的媳妇，又怎么会吃了他呢？”
什么？
媳妇！
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媳妇，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只……女鬼？
我心里一时慌神，猛地望向爷爷，嘴里脱口而出：“爷爷，这……”
话未出口，却被爷爷用眼神打断，他示意我不要说话。
婵姑娘冷冷一笑，说道：“柳念念已经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承认这桩婚事呢，当初是她将我请回来，许给这小子的，可你们却不识好歹，说什么人鬼有别，硬生生将我关了二十年，我不找你们麻烦，都算你是你们烧高香了，现在赶紧给我滚开，别挡在这里，碍了我的眼。”
虽然她的神情依旧是那般冷若冰霜，语气亦是平静如常，但我听得出来，她现在非常愤怒。
说完，我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光划过，婵姑娘的身影便没了踪迹，当回过头去看时，她已经站在了门边。
她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推开那扇门，可手才刚一触碰，只见贴在门缝上的那些黄色符纸，猛然大作，迸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刺眼夺目，婵姑娘身子一震，猛地缩回手，眼神当中，多出了一丝忌惮。
她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爷爷，说道：“阴神敕令符，李谨，你不要命了……这么多精血所绘制的符纸，就为了困住我？”
爷爷苦笑一声，说道：“婵姑娘，这些阴神敕令符，并不是用来对付你的，而是……”
话音未落，我眼皮猛地一跳，心里顿时满是不安，微微抬头瞧去，只见透过窗户，刚才还有着几缕月光的夜色，此时此刻，竟然漆黑一片，浓郁得就是像被墨汁所浸染。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婵姑娘猛地转头盯向窗外，始终面无表情的脸庞，此刻亦是神情凝重。
“用来对付他们的。”
爷爷苦涩的声音刚刚出口，只听“砰”的一声，门外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一般。
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声响，震若雷霆，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门上，我瞧见门框此时在剧烈地颤动着，那些陈年累积的灰尘，簌簌而落，仿佛下一刻，外面的东西就会破门而入。
随着那些巨大的声响传来，符纸再次绽放出夺目的金色光芒，在这种诡异的氛围当中，竟是令人有着一丝莫名的心安，只是明眼可见，那符纸上的金色光芒，在逐渐黯淡。
我脸色苍白，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慌张地看向爷爷。
婵姑娘沉默片刻，说道：“是他们？”
爷爷点了点头，笑容苦涩地说道：“不然我也不会唤醒你。”
婵姑娘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唤醒我又有什么用，欠你们李家的债，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还清了，只是你们不领情罢了，又与我何干，你不会真的以为，一纸冥婚，就能将我吃得死死的，然后保下你和这小子吧？”
爷爷摇了摇头，说道：“二十年前，是我做得不对，所以一切的报应，都由我来偿还，但念在长安与你结有冥婚的份上，不，就念在这孩子母亲的份上，我请求你，将长安送到冰城柳家。”
说完，爷爷“扑通”一声，竟是直直地跪在了婵姑娘的面前。
瞧见此幕，我眼睛都红了，一把冲过去，想拉起爷爷，嘴里叫嚷着：“爷爷，你起来，我不用她救，我也不去什么冰城，我就和你在一起！”
爷爷没有起身，牢牢地攥住了我的手掌，眼眶泛红，柔声说道：“傻孩子，爷爷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就是命，躲不过的……你记住，到了冰城之后，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能流血，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极阴之体，其他的，一概不知，如果……如果将来那个人来找你，你就跟他说，我已经原谅他了……”
听着爷爷的话，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想说一些什么，却是如鲠在喉，只能不断地拼命点头。
“砰，砰，砰！”
门外的响声愈发巨大，仿若神人擂鼓，震得我耳旁嗡嗡作响，门缝上所贴的那些符纸，从一开始的璀璨夺目，此刻已经变得无比黯淡，门框颤抖间，竟是有着几张符纸，缓缓飘落下来。
“李谨，将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老东西，给我滚出来，你以为区区几张阴神敕令符，真能奈我如何吗？”
“我已经闻到他的味道了，真香啊，快让我吃掉他！”
……
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像是惨死的冤魂，又像是饥饿的野兽，那种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瘆人，竟是令我不禁颤抖了起来。
婵姑娘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爷爷，沉默片刻，冷冷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是看在柳念念的份上，到了冰城之后，他是死是活，便再也与我无关。”
听闻此言，爷爷脸上一喜，连忙说道：“多谢婵姑娘，多谢婵姑娘……”
说完，爷爷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便是缓缓起身。
我心里莫名抽搐了一下，紧紧地攥着爷爷的手，哽咽着说道：“爷爷，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
爷爷微微一笑，没有回应我，只是看向婵姑娘，说道：“婵姑娘，长安他还小，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见谅。”
婵姑娘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瞥向我，神情有些复杂。
爷爷点了点头，面色欣慰，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我刚想说话，却是发现自己突然身子一软，眼皮也在不停地眨动着，转瞬之间，满是疲惫，无边的困意向我袭来，仿佛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沉沉地睡去。
爷爷轻轻挣脱我的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便是猛然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我看着他手腕一动，那些符纸便簌簌而落，紧接着，大门应声而开，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在浓郁的漆黑当中，将爷爷的身影逐渐吞噬。
我步履蹒跚，强忍着倦意，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叫声，畅快的狞笑声，悠长的叹息声。
最后，在我再也忍受不住，两眼一黑，彻底昏睡过去之前，我听到了爷爷的声音。
“长安，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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