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背叛
三阳始布，四序初开。一早便有伙计在门口忙着换桃符、贴门神、贴春联，那春联上编写了这两句。
元日段澄也难得穿的喜庆，月白色的一群，红色的腰带，衣裙上的绣花也是罕见的红梅，发髻是绯云一早来帮着梳的，也戴了梅花图样的珠花，衬的比平日里明艳了许多。
段澄的神色却并不好，随娘子们一同出来在门口看着贴对联，却明显的心不在焉。
“姑娘昨夜没睡好吗？”
绯云小声的问，她的脸色也不好，段澄看着她许久，长长的叹气，终究没多说什么。
“宫中一早便来了人，送来的东西我已经叫存在库房了，单子已经放到房间了，姑娘稍候还得去瞧瞧，今日好进宫谢恩。”
段澄没什么精神，但元日是大日子，她还是强撑着打起了精神来，“姐姐，我今日进宫，你要同我去吗？”
绯云多聪明，应该明白段澄话里的意思，但她并未迟疑，点了点头说道，“姑娘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了，身边更不能少了人。”
段澄便没再说话，转身走到了正换桃符的尚达身旁，“今日的团年饭我还请了如涵哥和玉璇姐姐，你记得提前把屠苏酒起出来。”
“好，你早些回来。”
屠苏酒是腊月里便浸在井里的，喝之前还得提前取出来，尚达听了点了点头，他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段澄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心点，等这些日子忙完咱们就回去。”
“嗯，”尚达抬头看着焕然一新的桃符，苦涩的一笑，“还是谷里好，外面这个世界我真是不懂。”
不懂为何前一日还是忠贞不移的爱人，转眼便已是陌路了，这世间的人为何如此善变。
“不懂没事，咱们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看着自己的小师弟这样失落，段澄当然心疼，只是道理便是如此，他们和这里的人终究不是同路人。
马车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段澄回头望去，是祁王府的马车，严清正从车上下来，穿着红色朝服，绣着金龙，束着金冠，看见段澄朝她笑了笑。
段澄眼睛发涩，半天也没挤出笑容来。
“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一进马车，严清就担心的问，段澄摇了摇头，问道，“良娣不一同进宫吗？”
元日他便抛下郑良娣独自出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病了，今日去不了。”
郑良娣已病了多日，段澄有些疑惑，问道，“需不需要我去瞧瞧？”
严清却不在意的样子，“不用，太医已经去瞧过了。”
他痊愈后，便开始清理身边的人，郑良娣怕是要病些日子了。
段澄的手有些冰，他牵了帮她暖着，一边说起了其他的事，“旧宅子你去瞧过了吗？需不需要我派些人去打理。”
还是得搬回父亲以前的宅子去住，段澄前些日子暗地里去过一次，那宅子看起来很是凋零破败，要想住人，还得好好修缮。
“不用，”段澄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两日我过去瞧瞧再说。”
段澄今日有些低落，严清心中疑惑，却不知怎么问，斟酌了许久，只是说道，“若有什么难事，一定要与我说。”
段澄许久没有回应，马车停在宫门口了她才缓缓开口，“我得知了一些真相，相关人证、物证年后便能到京，这件事已经这么多年了，该有个结果了。”
“这么快就查清了？”
严清难免诧异，他已经派了人出去查，连漠北都派了许多人过去，他手底下自然都是精英，一直都没有消息，段澄却能这么快查清真相。
“嗯，”段澄点了点头，“当年的事谷里也有留意，只是等待时机罢了。”
等待一个机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还有柳家，掌控金城数年，他们的消息自然最灵通。
“那便好，”严清虽然意外，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从心底里为段澄开心，“你准备怎么办？”
以两人的关系，这些事段澄该与自己商议，况且现如今他的地位已经不同，自然能帮她更多。
段澄却摇头，起身出了马车，“年后再议吧。”
春节期间，是各府走动的时候，疏通关系、人脉，便都是在这个时候了，祁王府与往年不同，往年门可罗雀，今年却热闹了起来，严清也忙得整日不见人。
段澄倒是轻松了不少，与柳如涵玉璇等人厮混了两日，第三日便带人到了左府的旧宅子前。
“你怎么来了？”
柳如涵也到了，段澄不记得与他说过，他却笑着摇头，“昨日你亲口答应的，这生意交给我门柳府来做。”
柳家在京城也有生意，只是段澄不知他们连修缮房屋这样的事情也做，更不记得何时答应了。
“这次走前老谷主拉着我的手说了许久的话，来来去去都是挂念你。”
许久不回的家，有人代自己去瞧过，带回来了许多消息，段澄听着都觉得温暖。
“走吧，进去瞧瞧。”
柳如涵带了很多人，已经先行从后门进去打点了，段澄亲自推开了大门，与柳如涵并肩走了进去。
这一幕恰好被乘马车经过此处的严清瞧见，他一直想不通段澄为何与柳如涵如此亲近，今天偶然一见，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那两人已看不见背影了，严清这才放下车窗的帘子，沉声问道。
阿溪也看见了这一幕，连头都不敢抬，这么久了，一直忙着调查段澄的事情，却忽视了一点，药王谷便在金城，柳如涵与段澄是否有渊源。
“漠北天寒，入了冬路上更是难走，昨日收到来信，已经在路上了，只是冰雪封路，怕是要耽搁几日。”
“柳如涵也回去了是吗？”
柳如涵冬至以后匆匆回了漠北，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把一切连起来去想，才发现段澄说有消息的那一日，柳如涵也刚刚回京。
“末将这就派人去接应。”
阿溪看着严清的神色，忙说道，严清却摇了摇头，看向他，“你亲自去。”
他知道，这次带回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是好消息。
这一年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波澜不断，但严清不知道的是，段澄已经在准备离开虞都了。
宅子虽然破败，却看得出来当年修的时候用心颇多，稍微打理便能住进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
柳如涵带来的人忙前忙后收拾着，两人便绕过前院到了后头的小花园，园子里种这些漠北特有的植物，段澄看了许久。
“尽快吧。”
她蹲在一旁清理着杂草，“不用修缮，我瞧着还能住。”
“那可不信，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怎么都得好好修缮一番。”
这代表着父亲母亲，他们的过去，柳如涵都明白其中的意义，段澄怎会不懂。
“先住着，再收拾吧。”
柳如涵点了点头，“也行，我瞧着东院还行，你先搬进来，其余的地方慢慢收拾。”
“好，”段澄又指了指南院，“那边也尽快收拾出来，上元节之后那边就该启程了吧，最快多久能到？”
她说的是药王谷、金城还有北境的人证，京中的已经一一上门联络，只是在漠北的还需年后赶来。
“日夜兼程也要半月，到时候我父亲亲自送人进京，你不用担心。”
柳如涵的父亲是个极好的人，对段澄也极为照顾，说起来也有许久未见，段澄有些惊讶，“伯父也来？”
“嗯，”柳如涵点了点头，“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就在北境，他也是人证之一。”
柳家世代忠良，当年抗击璃国，他们也出了一份力，自然知道一些内情。
一切势在必得，段澄突然觉得更加沉重了，花园里许久没有人打理，但那些植物却依旧长得极好，段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些事父亲母亲在的时候种下的吧，他们看着这个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也是期待着能够长长久久下去的，如今却是人去楼空。
柳如涵站在一旁，看着蹲在那里默默哭泣的人，递了帕子给她，默默的开始清理花园里的杂草，段澄注意到了，抬起袖子抹了泪，也开始用心收拾起园子来。
“师姐！”
有人快步跑了进来，段澄转头看去，尚达跑的满脸通红的停在段澄面前，一字一句的问道，“绯云呢？”
段澄的手上都是泥巴，看着尚达的样子，许久没有说话。
“师姐！”尚达快要哭出来，“她跟你出来了对不对？我去找她！”
他说着便跑开了，院子里除了柳如涵带来的人，段澄也带了铺子里的娘子和伙计们，娘子们都穿着绯色衣裳，那是绯云常穿的衣裳，尚达一个个拦住人查看。
从前院跑到后院，又跑回了花园里，段澄已经洗了手，正站在廊下等着他。
“师姐，她不是要跟我们回药王谷的吗？她还未正式拜师呢，她去哪里了？”
段澄心疼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师弟，“尚达，从小师傅便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他们的决定。”
“不！”
尚达放声大哭了起来，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承认而已，那个娴静温柔的医女已经彻底离开了他，进宫成为了天子后宫的其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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