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郑良娣
宫中睡前都会点安神香，严清寝宫也不例外，那香调的很淡，若有若无弥漫着，屋内掌的灯并不多，只床前一盏，昏黄摇晃的烛光笼罩着两人。
榻上的男子静静趴着，盖着绣花锦被，蓝衣的女子垂着眼坐在榻前。
最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人不是大夫，是自己，段澄不信严清这么多年竟亳无察觉，行针的时候段澄突然想到了这个，便猜测着问道，“殿下早知自己是中毒了吧？”
这个问题今日把脉时已经问过，严清当时含糊其辞，现在段澄再一次问起，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轻声开口，语气中不无叹息。
“姑娘自江湖而来，行事豪爽，但宫中与江湖不同，有的事姑娘看破不必说破，知道太多于你无益。”
“我只知治好你，是我唯一要做的事，其余的我都不在乎。”
严清低低的笑，“宫里的人，都有很多的秘密，若是都给姑娘知道了，那本王就不能放你走了。”
他把威胁的话说得暧昧，段澄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许久，看着摇晃的烛光还是说了幼稚的话，“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趴着的人还是笑，开心的笑了，“总之，你只负责尽你医家本分即可，该说的我会说的，其余的你便不要多问了。”
他执意不说，段澄也无可奈何，想来谁也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这毒虽然麻烦，也不是全无头绪，且走且看吧。
“姑娘放心，与病情有关的我不会隐瞒。”
严清趴着，侧着脸一直看着段澄，他真的是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但段澄莫名的觉得，这不是真的他。就像是他看似和善的话语之下，藏着的杀机。
“殿下，郑良娣来了。”
侍女在门外禀报，段澄好奇的看了严清一眼，她对宫内之事一概不知，不知来的是何人。
严清笑道，“良娣就是皇子的妾室，我还未娶妻，郑良娣是我母后的表侄女。”
段澄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殿下此时不宜见客，而且依照殿下的病情来看，在我医治期间，殿下也不能与女子同……”
“知道了，你别说了。”
段澄没有不好意思，严清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话怎么一点不害臊。”
“什么？”
看着她皱起眉疑惑的样子，严清突然很想看看她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抬了下手，想去揭她的面纱，段澄按住了他的手，“别乱动。”
严清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奇怪，转过头不再看她。
“殿下？”
银月开了门轻声走了进来，“郑良娣送了安神汤来。”
“汤放下，让她先回吧。”
银月点了点头，开门关门间，段澄看见门外站着的女子，紫衣金钗，披着浅紫色金线绣花披风站在门外，在月光下格外美丽。
她也往进看了一眼，看见段澄的时候脸色暗了暗，门很快关上，段澄有些好奇的问严清，“殿下有几位妾室？”
“两三个。”
严清应了，又转头过来看她，“问这个做什么？”
“真是好福气，郑良娣长得很美。”
严清闻言笑了起来，心道可能你从来不看镜子，不知道自己的美才是有多难得。
她伸手收针，又另外取了银针在他伤疤处取了滴血，收好药箱这才起身，开了窗，窗外花影后是碧波荡漾的湖面，圆月当空，是难得的好景致。
段澄开窗只为换气，严清却抬眼看了许久，感叹道，“这么快，又快到十五了。”
“嗯。”
段澄随意应了一声，她向来无心在这些方面，“夜里凉，施针后不能凉了，殿下多加件衣服。”
他寝衣穿的松松垮垮，坐在榻上，段澄说了话他只是答应着却没有动作，段澄只好抓起一边的袍子送到他手上。
“谢谢，”他道了谢，自己披在肩头，“晚膳时姑娘饮了不少酒，我命厨房做了饮酒汤，备了些清淡小食，姑娘用点吧。”
看见柳如涵就吃不下，又忙碌了这么久，段澄也没客气。
宫人们悄声进来摆满了一桌子，出去后黑衣侍卫走了进来扶严清起身，他把手搭在侍卫胳膊上，自己坐在榻前慢慢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了桌前。
段澄也伸手去扶了他另一只手，就短短几步的距离，他走的却不轻松，坐下的时候长长松了口气，侍卫退出去后他才朝段澄笑道，“残躯病体，让姑娘见笑了。”
段澄摇了摇头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她的帕子是没有绣花的素白帕子，布料也是寻常的，只是沾了药香，格外沁人心鼻。
“殿下是我见过心态最好的病人了，”段澄似是为了安慰他，却又不善言辞的样子，“真的很好了。”
“谢谢。”
严清笑了，擦完了汗，她的帕子他却没有放下。
“这是那位郑良娣送来的吗？”
桌上有两道汤，一道是解酒的，白萝卜、甘蔗切块加水，文水煮烂。另一道是安神汤，人参、甘草、当归、桔梗、半夏，放了什么段澄一闻便知。
她给自己盛了醒酒汤，又给严清盛了安神汤，桌上还有各色小酱菜、捂在蒸笼里的小笼包、水晶冰糖酱肉肘子、红豆椰酥卷、金丝枣泥糕，看着就让人胃口很好。
常年在外，往往都是遇见什么吃什么，但对段澄来说，别的可以凑合，入口的东西可就讲究了，每到一个地方必要去招牌酒楼好好吃一顿，这次入了城却一直没顾上，一天忙碌下来，现在能吃到这些，她把面纱放在一旁，整个人都好像开心了起来。
“慢点。”
段澄笑得温柔，他喝了汤就没再吃什么，只是看着段澄吃，一边帮她夹菜。
“人人都说江南好，做的菜更是精致，不过跟宫里的到底是没法比。”
段澄吃菜的间隙，还有空点评了几句，严清笑着点头，总算是发现了这位性格怪癖的神医喜好什么，往后便能投其所好了。
席间没有好胃口，现在倒是有了。吃饱喝足了段澄就要起身告辞，严清喝着茶朝她点了点头，“那就明日见。”
“嗯！”
段澄才挪动步子，余光只见一支箭从开着的窗户飞速而来，直直朝着严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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