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脆弱与真实

今晚的电话真多……

        刚和李哲不欢而散，电话又来了。萧琦打从心底想安静一会儿，早知道刚才关机就好了……

        拿起电话一看，他微微地停住了动作。是楚佳桃……他下意识地接起电话、

        “喂？怎么了？”

        他很努力地压抑住刚才因和李哲争执而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让自己显得平静，对方却仍旧明显一愣。

        “学长，刚才在食堂你说……说要我尽快打电话给你，商量演出的事。”

        他实在是晕了头了，和楚佳桃信口说要她打电话来的是自己啊。本来，他不完全是想通过楚佳桃气白璐的，他还想单独和她说声恭喜，恭喜她获得女主角的角色，想对她说声你今天表现得很棒，加油……可是此时，他的心里像堵着一团火，什么话也说不出，亦没心情做任何事。

        “小桃，明天，明天我找你。”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烦躁。

        “哦……好吧……学长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那再见！”对方还是稍微有些失望，萧琦的心中有一点点酸。

        今夜，萧琦想理清自己的情绪。他本想顺其自然，就这样发展下去，就像当时陈时宇问自己时，自己的那个不置可否的答案一样，他不想过早做决定，因为他还不能确定自己的真心。可是事到今晚，就像当初他必须在话剧社和学生会之间做个选择一样，他已经非要问问自己的真心不可了。

        白璐和他，有着那么多羁绊，那么多共同回忆，萧琦清楚的是自己曾经为失去白璐而痛苦过，甚至现在仍在痛苦，但却不清楚对白璐有多少积极的，温暖的情绪，比如，爱……和楚佳桃只认识了短短半个学期，唯一有过几次交集的时候就是一起改剧本的时候，一起排演剧本的时候，登山的时候……那女孩和白璐的感觉不一样，如果和白璐在一起，自己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依赖，那和楚佳桃在一起时，自己却找到了一种付出的感觉。

        萧琦并不习惯去剖析和理解这种感觉，只觉得想要理清自己的情绪是那么困难，但就像一个已经缠得凌乱不堪的线球，你只有开始整理了，它才会慢慢被理顺，否则便会一天一天地混乱下去。

        他想起楚佳桃的一句话，不要考虑太多，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了。那女孩是怎么想自己的呢？有好几次，那女孩避开自己了吧？她对于自己的言听计从，也只不过是习惯性服从，没有主见，因为自己是学长吧？萧琦发现自己钻起牛角尖来。

        终于，他姑且放弃追问自己了。刚才，他只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和楚佳桃在一起时自己感到更舒服。这是因为白璐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和他商量过，分手也好，回来也好，全凭一个人的意志，这令他觉得愤怒。可楚佳桃，以学妹的姿态也好，以女孩的姿态也好，凡事是以自己的意见为主的，这给他一种自尊感，一种征服感，一种主导感。坦白说，他有点为这种感觉羞愧，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着如此大男人的卑劣性，竟然喜欢女人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他慢慢地向寝室走，为自己的发现感到不可思议。该怎么做他还是不清楚，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无能……

        夜深了，再不加快脚步回寝室，楼门就要关了。周围还陆陆续续有晚归的学生。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和萧琦一样，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有的则目标明确，健步如飞。有的心情大好，喝得醉醺醺的，一路有说有笑，有的看起来边走还边打电话和人吵架……

        今晚，真热闹……看着此情此景，萧琦心想。

        今夜的月色好朦胧，让人的心也变得看不透。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萧琦不禁问自己。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自己就只认奶奶，不认妈妈，他没有妈妈，他甚至在学会写字后很久还不会写“妈”这个字。记得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他竟自己从幼儿园逃出，奶奶回家时，他已经坐在家门口等奶奶。那时候外出，自己一定要牵着***手，奶奶一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就惊慌失措。但自己不会哭，只会发脾气……再大一点，遇到什么不懂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都第一时间问奶奶。

        因为自己取得好成绩后奶奶就特别高兴，他就拼命努力读书。以至于后来慢慢变成一个只会追求成绩的人，慢慢迷失了自我……

        而现在，连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搞不清楚……

        看上去优秀、沉着、严谨、无所不能的萧琦，实际上是这么软弱，这么无能的人啊……

        萧琦还没走进寝室楼，电话就又响了。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喂？”萧琦感觉能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萧琦先生吗？我是xx省平安医院……”

        萧琦的心沉了一下，这是奶奶之前心脏病发作住过的医院。如果时间可以停止，他希望能停止在这一秒，这样他就永远不会听到接下来的话。

        “你奶奶今晚因为心梗被送到我们医院，需要紧急心脏搭桥手术，我们这边了解到，你是他唯一的家属，需要您这边确认一下，是否同意手术。”

        “大夫，我奶奶现在情况怎么样？一定要做这个手术吗？”自己不在身边，萧琦很怕这个手术之后，自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先生，和您说实话，如果不做搭桥手术，老人的生命随时有可能有危险。”

        情况看起来别无选择。

        萧琦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是一个很难做选择的人。人生每每被逼到最后一刻，被逼到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他才会做出一个决断。就像现在，他咬着牙道：“好，您尽快手术吧，我在外地，我马上坐飞机赶过去。麻烦您一定要救救我奶奶！”

        就算是不该打的电话，到了关键时刻，身体却不听使唤。就算是吵架中的朋友，在紧急时刻，却只有他能依赖……

        “喂？李哲吗……对不起……是我……求你一件事……”

        “喂？是白璐吗？对不起……今天的事对不起……我奶奶病了，现在在医院做手术，我这就要回去一趟，能不能请你先借我一点钱，我过几天马上还给你……”

        李哲是萧琦最好的朋友，而白璐是最了解他的女人，在这个世上，除了奶奶之外，他只能依赖的，便是这两个人……所有的挣扎都化作泡影，萧琦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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