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杀气自起

　　于谦一间被皇帝镇住了。
历史上，能有如此杀气的皇帝，还真是少之又少。
不知自己面前的这位年轻皇帝，到底是早年间经历了什么，居然会有如此深重的杀气。
殊不知，朱钰之所以会如此，都在于百姓的惨状！
堂堂大明，多么强盛？
结果富家子弟面白肤嫩，身强体壮，每日下窑子，无需劳动，便能够快活乐无边。
穷人本就艰难，却还被各种摊派各种劳役，就连原本要富人缴纳的税务，都往往会在一通操作后，变成了穷人的责任。
长此以往，哪怕是京城里的平民，一个个都饿得又矮又瘦，面色枯黑，这哪里有个人样啊？
正是一次又一次，看到这些惨烈的景象，朱钰内心才会有如此重的杀气。
无论任何人来阻拦，他都会坚定的把自己的计划给推行下去。
先从土地改革开始，一步一步让百姓有衣服穿，有一口饭吃！
路上的阻碍，朱钰都会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哪怕自己作为皇帝，本身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但仔细想想，其实皇帝的利益，和这些食肉者的利益，并不完全同等，若是国家强盛，对皇帝反而更有利。
一点税收拿不拿，问题不大，更别说国家一旦强盛起来，税收怎可能少得了？
于谦沉默许久，又问道：“陛下可知自己的敌人是谁？”
“不是一个两个，不是一群两群，不是世家贵族中单独的任何一支，而是整个既得利益者的群体。”
于谦说道：“陛下，您知道这份计划书想要推行下去，会遭到多大抵抗吗？”
举个例子吧，历史上，晁错作为当朝大臣，主张改革，试图削去各地藩王，成功了自然大功一件，利在千秋。
可失败了呢？
晁错穿着朝服，刚刚上完早朝，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被急匆匆的压出去砍头了。
自此之后，整个汉朝江河日下，没多久就崩了。
这就是代价。
朱钰严肃道：“朕明白，朕的对手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整个既得利益群体。”
“莫说是其他人，朕若一定要将此计划推行下去，杨洪、范广、郭登、石亨他们指不定都不会支持。”
石亨自然不必多说。
活脱脱一个安禄山一般的人物，本身就通过各种手段，霸占了不少土地田亩。
不过他其实还算好，剥削起下面百姓来，好歹会留一口吃的。
像是其他权贵，就连一口吃的都不给百姓留，整片田都要彻底刮干净，这还没完。
在百姓上交了几乎所有收成后，还必须得给他们交租子，借他们的高利贷。
卖儿卖女，才能勉强满足他们的胃口！
相比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石亨简直就是上帝下凡，圣母临世，实际上他在百姓里的口碑确实很不错。
人人都称呼他为“大善人石大帅！”
不是因为他不剥削，而是因为他剥削的少，至少能让百姓活下去！
与之相比，杨洪、范广、郭登三人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杨洪家族持有的田地，足足有一千三百亩地，全都是丰田。
丰田是什么意思？是土地肥沃到流油的程度，随便插一节柳树枝下去，过不了几年就能长出一片柳树林的田地！
一片丰田的产出，要比那些低级中等田地多数倍甚至数十倍，两者间的差距堪称天与地。
就这一千三百亩田地，养活整个宣府军队绰绰有余！
也正是手里有这些田地，外加自己恩威并施，手段齐出，杨洪才能把军队管理的服服帖帖，闯出偌大的名头。
否则……
那就只能呵呵了。
毕竟指望朱祁镇这种货色来吃饭，不如干脆整天蹲在大石头上，看看天上会不会下米饭。
另外两人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无非是郭登剥削的要重一点，他平时生活作风奢靡，需要更重的剥削才能维持开销。
范广则是相对要轻很多，主要把这部分钱财用在军队上面，自己则是不怎么拿取，平日里生活更是朴素，不需要花多少钱。
朱钰很清楚这些，更明白如今的文武百官，等到日后都是自己的敌人。
整个大明朝廷上上下下，看似遵从于皇帝，实际等到违背他们利益的时候，情况又会如何呢？
人们总是会听从于自己钱包的。
见朱钰明白这些，不像是脑袋一热就拍板子决定的模样。
于谦更加沉默了。
想了许久许久，他叹息一声。
“陛下，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说着，将手里的计划书，干脆利落的收进怀里。
“这些事情，这份计划，就由微臣来负责推进，由微臣来负责执行。”
“陛下最好不要牵扯上关系，到时候，若是计划成功，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计划失败，还请陛下尽量保全自身，不要顾忌微臣。”
“直接把微臣推去午门之外砍头即可。”
说到这里，于谦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死志。
看他这副模样，朱钰差点气笑了。
“你明白了什么？于大人，你和朕相处了挺长时间，朕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你想多了！于大人，朕今日之所以将这份心思透露给你，绝非是想用此坑杀于你！”
“朕，是真心实意的，想将这份计划贯彻到底。”
朱钰极为认真的道：“只要你于谦一天未变，朕就支持你一天，绝不切割，绝不后退！”
于谦面色震撼，未曾想，皇帝对自己居然如此信赖。
站在那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人，一个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杀人眼睛都不眨的狠人，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陛下……微臣……”于谦忽然深深一拜：“微臣定不辜负陛下！无论一切代价，定将改革执行到底！”
朱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于谦的肩膀，说道：“不是你一个，而是我们一起。”
“好了，把腰直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行礼，朕知道朕对国情多有不解，改革的个中详细，还需于大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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