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序幕

        凄清的深夜里,一曲幽怨低婉的钢琴曲,在空气中绵延着无形的触须。

        就像城市上空那轮明月投射下来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撩拨人们的感官。

        孤独、虚寂,即使有人陪伴,仍然向身体里蔓延、蔓延,直至融进空洞的骨缝。

        它,如泣如诉,打破了夜的孤寂,也成全了夜的孤寂。

        程大志循着乐曲的旋律,走进了学校礼堂,陆可坐在钢琴前,贝多芬的《月光》,在他的十指间凄婉地流动。

        “陆可啊,这次叔叔没有认错。”低沉的声音,悲伤而又无奈。

        陆可像是没有听见,兀自随着弹奏的动作和乐曲的旋律而摆动着身体,黑暗中,他的背影呈现出倒立的三角形状,隔着衣服的褶皱,两片胛骨隐现出优美的轮廓。

        “陆可,和叔叔走吧,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乐曲已进入尾声,陆可的思绪从旋律中游离,他幽幽地回答:

        “叔叔,我不走了,我要和程海在一起。”

        第一幕

        一个月前。

        时间已经很晚了,程海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练琴。程大志边在房间里做着琐碎的家务,边竖起耳朵骄傲地听着。

        贝多芬的《月光》,五大三粗的他也可以哼出整首的旋律,因为这是儿子半个多月以来,每天晚上都要反复练习的曲目。

        虽然现在是暑假,程海却一天都没有放松,再过几天,就是市中学生钢琴才艺大奖赛的日子了,冠军这个荣誉,程海志在必得。

        可是时间真的有点晚了,程大志担心邻居们会抗议,于是就战战兢兢地敲了敲程海的房门。

        “儿子,练得差不多就睡吧。”

        他说话的语气和分贝已经足够小心,可是程海还是生气了。钢琴声突然停止,还没等程大志反应过来,只听一声钝响,紧接着楼下传来汽车报警器的声音。

        有人冲着他家窗户大喊:“这是谁砸我的车啊?不想活了是吗?”

        程大志赶紧跑下楼。

        在正对着他家窗户的停车场上,一辆汽车被花盆砸坏了前挡风玻璃,昏黄的路灯下很快就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不一会儿便是一片嘈杂。

        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车身前面破口大骂。他就是车主,程大志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大家并不熟,但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中年男人一看到程大志,就指着他的鼻子喊到:“这是不是你家的花盆?是你扔的对不对?这年头警察都这么霸道吗?”

        程大志没有理会,而是出于职业习惯,冷静地侦查起现场,花盆就是从程海的卧室里扔出来的,这一点确认无疑。

        “嘿,说你呢!聋了吗?”车主继续叫嚣。

        程大志冷静而又谦卑地向车主道歉。

        “真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完了?你以为你是警察我就怕你吗?”

        程大志应付着车主的谩骂,还有围观者的评说,但这些都已经不是问题的重点。

        纷乱之中,程大志抬头看向程海的窗户,发现程海早已站在窗前,像个缔造事端的世外高人,看着一众凡夫的自扰。

        由于灯光昏暗,程大志看不清儿子的脸,他只看到程海的右手贴到了耳朵上,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原来儿子正用手机打给他。

        他看着窗前的儿子,接起电话。

        “爸爸,那些混蛋在干什么?”电话刚刚接通,程海的声音就几乎震破了程大志的耳膜。

        “你干吗砸人家的……”

        “快让他们滚,不要影响我练琴!”

        程海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然后从窗边走开了。

        程大志很意外,像失去动力的机器人一样站在人群中间,所有的嘈杂都被同化成一个频率,退居到了意识之外,他只想着一件事:他真的管不了这个孩子了。

        程大志平息这场风波后回到家,程海反而不练琴了,程大志听到他的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灯就熄灭了。

        程大志很想踢开他的门,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再痛骂他一顿,可是他不敢,做了二十几年的警察,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儿子恨他。

        无奈之下,他叉着腰环顾了一下四周,隐约感觉到家里出现了些陌生的气息,但是他还在气头上,又无从发泄,也就没有心思去在意。

        第二幕

        当天深夜,程大志睡得正酣,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多年侦案的经验,他立刻辨别出,这声音的来源里有陌生人的成分。他披上件衣服走出卧室。

        “是谁?”程大志怒吼,同时打开了客厅的灯。

        面前站着的是两个光着上身只穿内裤的男孩,其中一个是他的儿子,另外一个,程大志也认识,就是程海的同班同学陆可。

        他们蹑手蹑脚地前行的动作,就这样僵在了那里,两个人都惊恐地看着程大志。

        “你、你们这是……”

        程大志比他们还要惊恐,他早就听到了关于儿子和陆可的流言蜚语,就连班主任都找他谈过,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他,程海和陆可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很有可能是在搞同性恋。

        一直忙于工作的程大志这才想起好久没有留意过儿子的生活动态,只觉得青春期的孩子实在不好相处。

        他本想找儿子谈谈这个问题,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的情商实在是个大问题。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十分思念早已离世的妻子。

        “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可说完,就把脸转向一边连声哽咽。

        “陆可,别管他,随他怎么想吧。”程海拉起陆可的手,想要把他拽回卧室,可是陆可仍然站着不动。

        “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你管不着!”程海大喊一声,陆可婆娑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便瞬间温柔了下来。

        陆可又看向程大志,为难而又委屈的表情,让程大志有些于心不忍。陆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叔叔,是程海救了我。”

        “陆可别说!”

        程海紧张得崩直了身体,陆可却坦然地摇了摇头,决定向程大志说明一切。

        第三幕

        陆可的爸爸还在的时候,他的家境很殷实,生活无忧无虑。后来爸爸出车祸去世,他和妈妈高琪的生活就一落千丈。

        虽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做惯了阔太太的高琪不甘心生活就这样清贫起来,她便很快又傍上了一个富二代。

        他们认识的时候,这个富二代只有三十五岁,比当时的高琪还要小两岁,起初,就连高琪自己都不明白,花花公子赵晨阳怎么就看上了她这个带着儿子的半老徐娘。

        他们交往了一个月以后,赵晨阳终于说出了他的醉翁之意。他真正想要的,是高琪的儿子陆可。

        起初,高琪是拒绝的,但是赵晨阳闹得满城风雨的求婚仪式,以及狂轰烂炸的金钱攻略,高琪最终还是答应了和他完婚——当然,只是形婚,真正被送上赵公子床上的人,是陆可。

        刚刚听到妈妈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陆可震惊之后,便是落入冰冻的河水一样的心寒,他想不到亲生妈妈会把他当作筹码,去交换富足的生活。可是他有权力拒绝吗?

        “你以为你多金贵吗?吃饱饭才是最要紧的!你忍心看着你妈去餐厅当服务员,去超市卖东西吗?那我们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我们必须重新过上层人的生活!你明白吗?”

        陆可不明白,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还太小吧,当时的他,只有十二岁。

        高琪的一个豪门坍塌了,她就又嫁入了另一个豪门,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简直就是女人奋斗史上的一个传奇。

        就这样过了三年,陆可已经习惯了这种变相□□的生活,直到他在升入高中后,认识了程海。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是一对很养眼的组合,就会让人疯狂脑补,还有一个更美好的巧合,他们都是远近闻名的钢琴王子。

        起初,他们总是刻意避开彼此,以避免排山倒海的惊叫和彼此的尴尬,渐渐的,拥护者们杜撰的故事就或多或少影响了当事人的心境,他们走得更近了些,再过了一段时间,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其实程海早就发现陆可的不对劲,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做着最开心的事,陆可的笑容也像是罩着一层阴沉的乌云。

        直到有一天,程海发现陆可的脖子上有草莓一样的红肿,不谙□□的他还以为是谁掐的,便一个劲儿地追问。

        陆可忍着眼泪躲躲闪闪,他就更觉得问题的严重,心急之下,他不小心撕破了陆可的t恤,当他看到陆可的身体时,他把陆可紧紧抱在怀里,两只眼睛瞪得通红。

        陆可告诉了程海自己的遭遇,可是程海除了悲愤,他无计可施。

        这半年来,赵晨阳去国外照顾家族生意,陆可暂时脱离了魔爪,程海也终于看到了陆可最灿烂的笑容。

        可是天堂只是一段假期,地狱才是万劫不复,赵晨阳回来了,陆可又要回到魔爪之下。

        但是程海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他们计划着,在今天晚上,陆可从家里逃出来,然后在程海的房间里住上一宿,第二天早上,他们就乘火车离开这里。

        程海向楼下扔花盆,就是为了引程大志下楼,趁着这个时机,陆可潜进了他们的家里。可是半夜里陆可饿得胃疼,程海就和他一起走出房间找吃的,接着就被程大志发现了。

        说到这里,陆可又开始抽泣,程大志的心早就软了,他拍拍陆可的肩膀,告诉他天亮以后就带他去找法律援助。陆可猛地抬起头,反而哭得更难过了。

        “叔叔,不要这样做!不能让我家的秘密被外人知道!妈妈会很惨的!”

        程大志震惊之余,更加怜悯这个一心为妈妈着想的孩子,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先回去睡吧,明天再想办法。”

        第四幕

        第二天一大早,程大志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这通电话意外地解决了他思量了半宿的问题,只是这样的解决方式,代价过于沉重了。

        昨天晚上,赵晨阳和高琪死在了家里。

        程大志不得不怀疑是陆可行凶,于是他叫醒挤在一张床上熟睡的两个男孩,不由分说把陆可带到了局里。

        程海也跟着来了,他一路上都在抗议父亲的做法,还要父亲把话说清楚。

        程大志暂时把陆可关在一间审讯室里,然后找他的助手询问情况。

        一听说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程大志就松了一口气。

        凶器是一把冰锥。

        赵晨阳赤身裸体地死在了床上,身体上有十几处被冰锥刺中,致命伤是心脏部位的三下。

        而高琪的死就简单得多,冰锥刺进了心脏,一击致命。她就躺在床尾的地板上,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冰锥还死死地插在她的心脏里,她的右手还握着冰锥的把手。

        从现场的侦查结果看来,警员们有理由相信,是高琪杀死了赵晨阳后自杀,因为冰锥上只有高琪一个人的指纹,而且从高琪心脏位置的刺伤看来,手法和力度都像是死者自己刺进去的。

        而且,据110报警服务台提供的信息,昨天晚上十点二十三分四十六秒,一个女人打来电话,称自己就是高琪,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赵晨阳,然后准备自杀,这通电话的来电号码,确属高琪本人。

        但是程大志发现了一个疑点,如果高琪刺死了赵晨阳,那么为什么她的衣服上没有喷溅上赵晨阳的血迹呢?

        如果是她杀人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自杀,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那件被换下来的衣服呢?

        不要说什么被高琪销毁了,一个决心杀人后再自杀的人,还有什么必要隐藏杀人证据呢?

        至于那个报警电话,因为他们并没有听过高琪本人的声音,所以也不能排除那通电话是凶手伪装的可能。

        在询问过陆可以后,另一个疑点也出现了。

        程大志和助手一同走进审讯室,坐在房间正中的陆可,瞪着惊吓过度的眼睛看着他们,无辜而又无助的神情,让程大志的心又一次被揪紧。

        他特意嘱咐过,先不要把赵晨阳和高琪去世的消息告诉陆可。

        “叔叔,你们……叫我来做什么?”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了解一些情况,我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了。”程大志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程大志的询问下,陆可详细交代了昨晚的行踪。

        因为昨天是星期五,赵家别墅的佣人们做完工,就在晚上八点离开,回各自的家里过周末了。

        赵晨阳当晚有应酬,会在九点半左右回来,至于高琪,陆可为了让她也离开家,就给她买了张电影票,让她去看最近炒得很火的一部电影。

        他就在八点半左右收拾好东西逃出了家,在他与程海约定的时间,来到程家的楼下。

        程海扔下花盆砸了邻居的车,一是为了引开程大志,二是给陆可报了信号,陆可趁着人多嘈杂溜进程家。

        而另一队侦查高琪昨晚行踪的警员也发现,高琪是在昨晚九点四十分从影院播放室提前离场,走出影院后开车回家,证据就是电影院和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疑点就这样出现了。

        赵晨阳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高琪从电影院开车回家,最快也需要十五分钟,也就是说,高琪最早要在晚上九点五十五分到家,她会一回家就二话不说,拿起冰锥刺死了赵晨阳吗?就算再心狠手辣的职业杀手,也需要一段时间做心理铺垫吧。

        就算高琪的心理素质很高,且早就想杀赵晨阳后快,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先去看半场电影再回来杀人呢?

        最重要的一个疑点,高琪如果早就想在当晚杀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刚刚从国外回来的赵晨阳,一定想要陆可想得要命,他绝对会把陆可拉到床上不放,陆可又没告诉高琪自己要在当晚私奔,难道高琪是想要当着陆可的面杀人再自杀吗?可能性极小。

        “叔叔,到底怎么了?是我妈妈出什么事了吗?”早就感觉到不安的陆可,用乞求的语气询问程大志。

        程大志和助手对视了一眼,又暗自思忖了一会儿,便回答道:“是的,你妈妈和继父,在昨晚被人杀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陆可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第五幕

        程大志在讯问陆可的时候,另两名同事在另一间审讯室讯问程海。

        “我九点过了一会儿就往楼下扔花盆,砸了别人的车,制造点混乱,好让陆可进来,之后陆可就一直藏在我房间里,直到半夜被我爸爸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警员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查看程海的通话记录,他的手机是在昨晚九点零五分向程大志的手机拨出的电话,通话时长只有三十六秒,也符合程海描述的事态。

        另外,程大志在平息了砸车风波回到家里以后,也确实敏感地发现有陌生人出入的迹象。

        当然只凭直觉是不够的,程大志后来回忆,那种迹象的表象便是,他走出家门时,本来关上了安全门,而等他回来以后,安全门是虚掩的,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有人趁乱进了家里,心急之下没有关好门。

        程海就是陆可的不在场证人,程大志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撒谎。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他不得不怀疑最有杀人动机的陆可。

        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吗?

        陆可以看电影为由,故意支开了母亲,在家里只有他和赵晨阳的时候,他趁赵晨阳□□难忍对他没有防备,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拿出藏在身上的冰锥刺死了赵晨阳,不料母亲提前回家,正好撞见,他就又把冰锥刺进母亲的心脏,然后在母亲倒地后,他擦去自己的指纹,把母亲的手放到冰锥上,做出母亲握紧冰锥自杀的假象。

        反正他是有动机的嘛,他恨赵晨阳,同时也恨把自己推向火坑的母亲。

        可是时间上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是程海在帮他做伪证,难道他自己的感觉,和那虚掩的防盗门也会说谎吗?

        于是他故意在陆可面前这样说:经过取证,高琪是被凶手伪装成自杀的,凶手想制造高琪杀害赵晨阳后又畏罪自杀的假象,但是警察不会上当。

        本来是想验证一下,陆可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心虚,可是陆可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早就知道母亲的离世。他悲恸的脸上突然阴气沉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可怕到让他对生活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瞬间磨灭,他彻底地陷入了绝望,接着就是捶胸顿足地大哭大闹。

        “杀了我吧!是我害死了我妈!”

        程大志以为陆可打算认罪了,可是再继续追问,陆可却又恢复了些理智,他除了痛苦地摇头,就再也不发一言。

        第六幕

        虽然怀疑自己的儿子,和看上去很可怜的陆可,会让他觉得痛苦,程大志却无法抛弃那个可怕的猜测:陆可应该就是凶手,他的儿子程海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程大志抱着大义灭亲的决心,施展了一招欲擒故纵。

        他对悲痛欲绝的陆可说,他们找到了凶手,应该是几个溜门撬锁的小偷,被赵晨阳和高琪发现后杀人灭口。

        陆可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有所改变,他像是根本就不相信,准确一点来说,他是早就知道原委,反而在心里嘲笑程大志他们的鬼花招。

        陆可和程海都被释放了。

        为了避嫌,程大志派遣其他警员,暗中监视陆可和自己的儿子。

        夏日的午后,阳光在柏油马路上弥散成如水的微波,空气里荡漾着催人慵懒的热潮。两个男孩肩并肩在街道上行走,漫无目的,最后停在了一个街心公园里。他们走到挂着两副秋千的秋千架,然后坐下,像小孩子一样,在秋千上随意摇摆着身体。

        “和你亲吻的感觉,就像荡秋千。”

        警员们通过安放在陆可身上的窃听器,听到了他走出警局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程海轻笑了一声,脸上荡漾起两片红晕。他只顾着回忆和陆可在一起的美好,以至于没有察觉到陆可的绝望。

        “你真的为了我,付出了很多。”陆可故意说得很慢,以避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悲愤。

        “这不算什么,只要能让你自由,我什么都会去做的。”程海憨头敢脑地说。

        陆可:“哪怕是多杀了一个人吗?”

        程海愣住了,看着陆可的眼神里写满了惊疑。

        陆可缓缓地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看着程海,补充道:“哪怕是杀了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一时的沉默,像是过去了几万个光年,程海突然从秋千上站起来,焦急地说:“陆可,我……我就知道你会怀疑我!我没有……唉!你……你傻不傻!”

        程海脱下白色衬衫,顾不得裸露的上身,就在衬衫上翻找,最后,他拆开衣领的翻边,从里面拽出了窃听器。

        一阵刺耳的嘈杂,在一旁埋伏的警员们猝不及防。

        程海不容分说,就又拽起陆可的衣领,在同样的位置,扯下了陆可的窃听器。之后两个人的对话内容,警员们就无从知晓。

        “陆可,我爸的招数你还不清楚吗?他一定是在怀疑我们了!”程海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仍坐在秋千上荡着身体的陆可,“你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他们不可能轻易放我们出来,你不会想不到他们给我们身上装窃听器吧?你是故意要害我吗?”

        “程海,和你亲吻的感觉,好像荡秋千啊。”陆可仍然在重复着刚才的话,他的神情恍恍惚惚,眼神也开始涣散,程海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陆可号啕大哭起来,身体从秋千滑到地上,扑进程海的怀抱里,疯了一样的捶打他。

        “程海,我们本来可以远走高飞的,为什么要毁了我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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