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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身份


阿岁在看到王卫的瞬间愣了一下,又瞬间藏好了自己表现出的怔愣。

        阿岁冲着王卫点了点头,王卫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对着阿岁就行了个军礼。王卫在来之前就已经叶鸢讲过,休沐时回到家主要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弟弟。王卫本以为家中的弟弟会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看到阿岁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疑惑,这弟弟看上去都快赶上军师的年纪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呢。

        王卫挠挠头,本着是对自己主子家属的原则,还是声音洪亮地行礼汇报:“军师弟弟好,我是叶军师的亲卫王卫。”

        阿岁虽然听不见,但是看到王卫行礼,心里也大概猜得出王卫在说些打招呼的话,淡淡道:“您好。”

        叶鸢笑了笑,在纸上写:“你这副样子,倒真的像是能听见了一样。”阿岁摇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叶鸢手中正在收拾着的饭菜,帮忙摆好。

        王卫有些许惊讶地看着姐弟二人的互动,叶鸢适时的转过身来,向王卫解释:“阿岁耳朵现在听不到声音,可能显得有些淡漠,你见谅。”

        王卫连忙摇头,“我不知道军师弟弟是这样的情况。”

        叶鸢摆摆手,示意王卫无所谓,只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叶鸢在纸上写给阿岁看:“这是我的亲卫,叫做王卫。今日是喊他来家里吃顿饭,招待一下。之后若是有什么事我不方便从军营回来,王亲卫会帮我传达一下。”

        阿岁点点头,看了看王卫道:“叶姐姐只配了一名侍卫吗?”

        叶鸢倒是没想到阿岁连军师可以配两名侍卫都知道,“还有一名,目前还不在榆城。”

        一顿饭吃下来,王卫也算是对自己的主子有了更多的了解。谁能想到在军营里说揍人就能把一帮大老爷们打趴下的叶军师在家和家人吃家常便饭的时候倒是温柔的很。

        王卫饭吃到一半,突然问:“军师,您弟弟是在军队失去的听力吗?”

        叶鸢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军队?”

        王卫讪讪道:“您弟弟未参过军吗?那是我想错了。还以为您弟弟是参过军在军营把耳朵伤了。”

        叶鸢有些无语。自己这个副将倒是想象力丰富得很。阿岁不过才十四岁,若是在军营历练过还伤了耳朵,阿岁至少也要十二岁参军,这样算下来,阿岁能保下命来都是万幸。有几个人能在这个年纪上战场呢。又不是人人都是白卿淮。

        白卿淮是白大将军的儿子,白明酌的侄子,出身名家,艺高人胆大,十一岁随军出征,十三岁就已经有了骠骑校尉的头衔。若是人人都能如这样的奇才一般,殷朝还愁什么无人领兵剿匪啊。

        叶鸢甚至怀疑自己的亲卫对自己没有个基本的认识:“王卫,你知道我多大吗?”

        王卫点点头,“十七岁。”

        叶鸢看着王卫一脸笃定,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不够了解自己:“我十五岁啊。今年刚刚及笄,我弟弟小我一岁。”

        王卫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鸢:“可是您这身功夫,就算是二十五岁也难练成,怎么会才十五。”

        叶鸢故作深沉:“可能是师父教的好吧。”

        这下轮到王卫怀疑自己了。在军营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军师弟弟身上的气质自己应该不会看错才是。这种稳重之中暗藏肃杀的气质是上过战场的人独有的,反而是自己的军师才更不像是在军营中生活过的人。

        吃过饭,王卫便回到了自己在榆城中的住所。王卫跟着谢风临这么久,也有一点自己的积蓄,在榆城置办了一套小宅子,只盼着日后有机会把老家的母亲和妹妹接来。

        叶鸢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阿岁蹲在井边刷洗碗筷,自己回到家就有这样一个听话懂事的弟弟陪在身边,心中说不出的安稳。阿岁察觉到叶鸢的目光,抬头对着叶鸢浅浅的笑了笑,“叶姐姐在军营呆了两周也累了,回来了便快进屋子里休息一下吧。”

        叶鸢奇妙地生出一种角色对调的感觉。之前明明是自己照顾阿岁多一些,可这次回来,好像阿岁下意识的就在照顾自己。

        叶鸢摆了摆手,在纸上写:“我给你看看脉,等下我去药铺抓点新的药来。”

        叶鸢拿着自己开好的药方朝着容记药铺的方向走去。半个月没有到药铺去了,因为怕有什么差错,倒也没有和容绮萦讲自己在赤鹰军做军师的事,去了少不了要好好聊聊天。

        刚从小院出去,叶鸢就被隔壁的王婶子拦了下来。“妮子啊,你怎么最近都不在家啊?我看你家只有那个男娃在,我那天还看见他自己往福华街那个大的酒楼里面跑。”

        叶鸢注意到王婶子没再叫阿岁小叫花子,好脾气的解释道:“我近来找了个差事,不能经常回家。”

        “你可真放心啊,”王婶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让他自己在家,你那点钱早晚让他都偷了去!”

        叶鸢皱皱眉:“婶子你说什么呢?他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我也没什么钱。”

        王婶子认真反驳:“妮子你自己一个人到榆城就能盘下这个院子,怎么能说没钱?那个男娃都背着你自己去酒楼了!他就一个小要饭的出身哪来的钱!我看你还把他眼睛治好了,这得花了多少钱啊。你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

        叶鸢真的听不下去,又迫于自己良好的教养没有办法和王婶子翻脸:“婶子不用担心,酒楼是我让他去的,病也是我给他治的,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叶鸢就立刻头也不回地朝着药铺的方向走了过去。只留着王婶子站在原地,“哎你这孩子……”

        容绮萦见到叶鸢的时候满脸惊喜,而张威看见叶鸢的时候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便进了里屋。叶鸢有些莫名其妙:“张大哥怎么了?”

        容绮萦撇撇嘴:“别理他,他这是知道了你当上赤鹰军军师不自在呢。”

        叶鸢惊讶道:“张大哥如何知晓我做了赤鹰军军师了?”

        “别人不知道,你张大哥总去军营,多少还是有些认识的人。前几日赶上你们军营有的军爷休沐,他们下职的时候张威碰巧遇到上次你在演武场打架时候认识的大哥,听他说的。”军营里的士兵每个营都有各自排好的轮流休沐的时间,若是有需要还可以互换顶替,平日里榆城也经常会有休沐的将士到城里吃点好的喝点小酒,甚至是逛逛花楼。

        叶鸢点点头,容绮萦撅了噘嘴,“你张大哥现在跟那个军爷好的像什么似的,再也不像是之前那样,总怕军营里的人不好惹,要躲着些。”

        叶鸢笑了笑,对着容绮萦晃了晃手里的药方,自己轻车熟路的到药柜抓药,嘴上说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也省得张大哥怕我。”

        容绮萦“嗤”了一声,“就张威那个胆子,认识十个军爷该怕他还是怕。”随即又神秘兮兮的压低音量:“现在该怕的人反而是我了。我就怕啊,他哪天跟着这帮军爷去光花楼,那我可亏了。”

        叶鸢愣了一下,也压低声音:“该是不会吧,张大哥是有家室的人,那帮人孤身在外,不一样的。”

        容绮萦看了看叶鸢笑了笑:“你还没成家呢你不明白。男人逛花楼可跟家里有没有媳妇没啥关系。”

        叶鸢抿抿唇,这种事她确实不懂。想了想只能换了个角度:“也不是所有将士都会逛花楼啊。”

        容绮萦挑眉:“怎么,当军师连将士们逛不逛花楼都知道?”

        叶鸢认真道:“别人我不知道,我的亲卫肯定是不逛的。”

        “呦呵,”容绮萦打趣,“怎么说?你这个亲卫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倒也不是。”叶鸢回答,“我的亲卫刚在榆城买了座小宅子。他还要每月往家里寄钱补贴家用,逛花楼太贵了他也没钱啊。”

        “……”

        叶鸢转身看到容绮萦皱着眉头,知晓她不是在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担心着,伸手用食指推了推她的眉心:“容姐姐,你这样提前担心做什么啊?张大哥不是还什么都没做过吗,你也不能直接这样定了他的罪不是?”

        容绮萦叹了口气,“小叶鸢,我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其实我现在也不担心。可若是哪日我怀了孩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张大哥会不会真的去逛花楼。”

        叶鸢不觉得张威像是会去逛花楼的人。但是自己不可能比容姐姐这个枕边人更了解张大哥,叶鸢深知这个道理。不过叶鸢还知道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人多是拜高踩低的:“容姐姐,有些事你跟张大哥多交流交流。张大哥细心谨慎,该是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毕竟你的好姐妹可是在赤鹰军做军师啊。”叶鸢眨眨眼。

        容绮萦笑着用屈起的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叶鸢的头:“就你机灵。”

        叶鸢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逐渐偏西,她到福华街的铁匠铺取了剑和枪头。枪头中规中矩,剑也是在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修饰的剑鞘中。而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时,叶鸢忍不住喝彩:“好剑!”

        这把剑锋利,又不失韧性,铁匠师傅的手艺是极好的,这剑磨得似一弯月光下的湖泊,静谧而又深沉。

        铁匠师傅粗着嗓子:“我看过你之前腰上别着那把,相比之下,这把根本算不上什么好剑。”

        “师傅的手艺真好。”叶鸢惊喜地称赞,“不过半个多月师傅就能打造出这样一把剑来,您真是辛苦了。”

        闻言铁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倒也算不得什么,你要的急,剑柄和剑鞘都没来得及刻画什么纹饰。”

        叶鸢摇摇头,“您不必过谦,时间仓促,这样的效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铁匠憨笑出声:“你就是新上任的军师吧?给这剑取个名吧。”

        叶鸢倒是不惊讶,铁匠和军营有联系,能够叫出她是军师不奇怪。“就叫浅水吧。”铁匠理解不了这个名字,但还是把剑名记了下来,收了叶鸢的银子。而叶鸢不过是想给自己的轻风做个伴罢了。

        回到小院,叶鸢把带回来的东西收好,又把药材递给阿岁。阿岁接过去,还好奇的看了一眼叶鸢收起的东西,用布包裹着,不知是什么,但是阿岁也没多问。

        阿岁在叶鸢回到小院之前就已经把饭热好,两个人吃晚饭的时候,叶鸢突然拿出纸笔写:“阿岁你以后不许逛花楼!”

        阿岁看了纸上的字,又迷茫的看了看叶鸢。叶鸢也觉得自己写的没头没尾的,但是看阿岁没反应又忍不住有些着急。阿岁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仍然认真的点头,乖巧道:“我不会的叶姐姐。”

        叶鸢烧了水,叮嘱阿岁自己要沐浴。阿岁点点头,帮着叶鸢把浴桶搬到了叶鸢专门留下用来洗漱的隔间,又搬了个小椅子在门前守好。叶鸢摸了摸下巴,“你不用在门口守着的,我没关系。”

        阿岁认真地说:“我守着姐姐。”叶鸢沉默了一瞬。这是阿岁眼睛恢复后自己第一次沐浴,阿岁说要守着自己本该是有些感动的,可是真想一想洗澡的时候阿岁在门外,真的很奇怪啊!

        叶鸢只好坦诚的告诉阿岁:“你在门口我会觉得有些怪异。”

        阿岁也沉默了,他试图争辩,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叶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即使听不到也很别扭,只好轻轻推着阿岁的后背把阿岁推到了他的房间。看着阿岁有些落寞的表情只得在纸上安慰道:“好阿岁,别不开心。”

        阿岁看到后耳朵有些发红,把纸和笔接过来,“叶姐姐快去洗吧,我不在门口守着便是。”

        叶鸢在军营许久没有沐浴过,如今进到沐浴用的木桶中,只觉得通体舒畅。叶鸢才泡上水一刻钟都不到,便听得小院门外“梆梆梆”的敲门声。叶鸢叹了口气。阿岁又听不到,只能自己擦擦干净,穿上衣服去开门。

        叶鸢拉开门,发现云格琼站在门外,“怎么大晚上过来了?”这还是云格琼第一次来小院。

        云格琼面上露出难色,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你所料不错,白小将军把术七派来了,现在人已经在居安楼了。”

        “还有呢?”叶鸢用棉布包裹着头发问道。这件事不会是云格琼在晚上跑来找自己的理由。

        云格琼进了小院,转身把门关上,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你听完别太激动。”

        叶鸢也不知为何心头一紧,“什么事?”

        “你的阿岁,应该就是白大将军的公子,白卿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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