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己人
金世恩果然有法子，这日召集乐园的宫人，吩咐道：“我与萧姑娘有意合创一首新曲，有宁姑姑和九儿侍奉便行，任何事不得进院打搅。”
众宫人回道：“诺。”
金世恩曲子弹的好，先帝很是喜爱，常常能被先帝单独召去弹奏。如今先帝虽去，可金世恩的曲子的确绝妙，难保新任皇帝不喜欢，故梨园的掌事公公很是敬重他，下面的宫人更不敢怠慢了他。
金世恩带萧懿瑶出了后门，穿过无人的废弃柴房，行至西面偏僻处，来到一处墙壁，这墙已是断壁残垣，经年未修。在一处较矮的地方，金世恩扶着懿瑶迈了过去，宁瑾和黎九儿依言跟在他们身后，既是看护萧懿瑶，又是随时注意周边情况，毕竟是私自出梨园，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又是飞来横祸。
才迈出墙，眼前便出现一条银色的河，在阳光下泛着熠熠波光。周围几乎无人，只有不远处的城墙有些许侍卫，“我竟不知，宫里还能看到这样的河。”
萧懿瑶赞叹道。金世恩道：“这儿虽偏僻，却也时有侍卫巡逻，咱们还得往前走走，才算真正安全。”
懿瑶依着金世恩往前走，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假山，四处是青苔气息，仿佛这儿不是皇宫，而是寻常山涧。金世恩纵身一跃，进入假山，他伸出手，“来。”示意拉懿瑶也进去。
懿瑶提了提裙子，开心道：“我自己可以进去。”说着，纵身一跃，进了假山。
假山空间狭小，懿瑶对地形不熟悉，抓着金世恩的衣服，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一步步朝前走。走了有一会儿，脚下终于宽敞了些。懿瑶抬头，看见此处山顶正好有一圆洞，刚好能看见外间的光亮。萧懿瑶道：“在宫里竟有这样一个地方，也算是浊水之清泉了，你一定常来吧？”
金世恩道：“是呀，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儿坐坐。”他说着，在一个大石上躺下，躺在大石上，刚好能看到天空，好不惬意。
萧懿瑶也找了个石头坐下，问道：“你常常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金世恩看着天空，说道：“在这皇宫，除了主子们，我们这些人能活着就不错了，难道还敢奢望心情好吗？”
萧懿瑶道：“我在甘露殿的时候，日日战战兢兢，来到梨园遇见你，沉醉在你的乐声中，便是最放松快乐的时刻。我以为你在梨园会很快乐才对。”
金世恩道：“这梨园，不也属于皇宫么？今日你险些喝了毒茶，不也是在梨园发生的么？你觉得在梨园放松，是因为你不属于这儿，还不真正了解这儿。”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的乐声能够给你带来放松和快乐，我感到荣幸。”
萧懿瑶问：“金乐师的乐声中有淡雅、有忧伤、又带着几分高贵。金乐师在高丽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金世恩没想到她光凭乐声就能猜到这些，竟如同遇到知音一般，不愿瞒她，说道：“我是先高丽王的世子，十年前先帝征讨高丽，杀了我父亲，我作为俘虏被送入这里，路上我的一曲萧声惹得先帝注意，回来后，便将我安顿在梨园了。”
“你竟是先高丽王的世子！”萧懿瑶惊讶道，“难怪你的乐声华而不俗，绝非普通人可以弹奏出来。”
金世恩看了看她，问道：“姑娘在甘露殿是什么职位？”
萧懿瑶道：“我平日里看守大殿，偶尔为皇上研墨，无趣的紧。”
“为皇上研墨？”金世恩道，“那一定有很多机会向皇上进言吧？”
萧懿瑶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资格向皇上进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听她说保住性命，金世恩想起毒茶一事，说道：“姑娘若只是一小小宫女，岂会有杀身之祸？你要知道，上午给我们送茶的宫人，可是在梨园多年的刘公公，他与蔡公公素来不和，在梨园，能指使他的人只有蔡公公的上级曹公公罢了。”
“你识得那个宫人？”萧懿瑶问，心里盘算着日后或许有用。
金世恩不回答，只是道：“曹公公与姑娘素不相识，更是无冤无仇，幕后指使人定不是他，那么是谁想要姑娘的命？换一个角度，不也说明姑娘有一定的价值吗？否则她们缘何如此费神？”
萧懿瑶差点就将对卢贵妃的怀疑告诉他了，可是忍了忍，终归没说。只是道：“或许我什么时候得罪人也未可知。”
金世恩道：“姑娘得罪主子，主子责罚便是，何故如此周折要姑娘的性命？姑娘不愿告诉我，我能够理解。我想告诉姑娘的是，姑娘大可拿我当自己人，将来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愿为为姑娘效力。”
萧懿瑶虽暗叹金世恩的聪明，脸上却扑哧的笑了，“我不过是个宫女，能用得着你的地方，也只有请金乐师好好教授乐曲了！”
金世恩忽而正色，“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姑娘一定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萧懿瑶微笑道：“你尽管说，我愿意一听。”
金世恩起身坐在大石上，分析道：“姑娘在甘露殿当差，只是个宫女，身后跟着的，却是宁姑姑这样甘露殿的掌事宫女，虽地位在高嵩之下，晓得她的人也不多。可你别忘了，我多次为先帝弹曲，怎会不知道宁姑姑的地位？可是宁姑姑这样地位的人，对姑娘却是恭敬关爱，我不信在皇宫这个地方，仅仅是因为姑娘的魅力，只怕是因为姑娘在甘露殿某个人的心中有所份量，而这个人，比宁姑姑权势要大。而甘露殿里比宁姑姑权势大的，除了高公公便只有一人。可惜高公公权力再大，又怎敢轻易令宁姑姑服侍你这样的小宫女？那么，姑娘是在谁心中有份量，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的意思是，皇上？”萧懿瑶道。她想起皇上，许多天没见他了。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又岂会真的将我放在心上呢？
金世恩道：“我能猜测出来，旁人定也能看出来，所以姑娘才会有今日的杀身之祸。”他目光深远的看着她，接着道：“反过来想，姑娘招来能指使刘公公的人多次暗害，恰恰也证明了我的猜想。”
“可是皇上……他对我只算一般罢了，并不是极其特殊。”萧懿瑶道。
金世恩道：“帝王心不可测，他对你一般便令你招来性命之忧，他若对你特殊，你不是早死了千百次了吗？”
“你是说，皇上是为了保护我，方才对我一般？”她想起齐贤的时好时淡，喃喃道：“可他若是对我特殊，旁人又怎敢轻易杀害我？”
金世恩见她这份神情，便猜出她对皇上亦有几分心意。说道：“皇上初登帝位，考虑的事情自然比你多得多，也深得多。”他顿了顿，忽而朝她跪下，“萧姑娘，我有一事想求你。”
萧懿瑶忙搀扶他，亦跪在他面前，“金乐师这是干什么？你我之间哪有什么求不求的？”
金世恩道：“我为高丽的上万俘虏求你。倘若日后你发达了，请向皇上进言，放俘虏们回高丽，如今高丽已臣服大魏，皇上若能放俘虏们回到高丽，高丽的人心也将向着大魏！那时，才是真正的臣服！”
萧懿瑶道：“金乐师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呀？”
金世恩沉色道：“倘若姑娘真没有那一天，我不怪你，可若有那一天，还望姑娘一定答应！姑娘放心，我金世恩今日跪在姑娘面前，便决定成为姑娘的人，日后听候姑娘差遣。”
“我的人？”萧懿瑶怔怔的看着他。
金世恩道：“梨园虽不在权力中心，但以我在宫中多年的经营，也多少能知道些小道消息，多少能用几个宫人。萧姑娘，以后，你大可暗中差遣我，只盼发达之后记得我今日所求！”
“好！”萧懿瑶扶起他，“金乐师，我答应你，为了你的梦想，为了我的性命，为了我母亲的将来，为了萧家的命运。我愿意走这一条路，哪怕不能成功，至少我也挣扎过，努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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