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真実の所
第三章真実の所
竹早奈绪睁开眼，身处的地方已经不是有着繁复壁画的土墙房间了。
但这里也像那个房间一样，四周的感觉也像是土砌成的，空间偌大，而她正站在一个平台上，背后是墙壁，墙上燃着一束火把。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照明的东西。
背后既然已经是面墙了，那就只有向前走。
奈绪想着，转身将火把取下来。火把取下后，那墙上有一张纸条，她同样把纸条取下来。
手上有了有温度的东西，心里也就安心了不少。稍微平静些后，她看向手中的纸条。
「我亲爱的搭档，请来寻找我，我就在你的身边。」
纸条上这样写着。
“搭档…？多路兽？”但这又明显不是多路兽的笔迹，那个小家伙的字可没有这么工整。
她摸了摸她的xrosloader。
想到纸条上说的‘我就在你身边’，迟疑地对着xrosloader唤到：“多路兽？”
xrosloader没有反应。
“多路兽你在吗？”
xrosloader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奈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猛然一窒，心跳似乎也跟着停顿了一歇，大脑里名为「理智」的那根线弦也一瞬间绷紧。
多路兽…
不见了…
多路兽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如同黑白屏一般，耳边更是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虽然如此，但正因为眼前的一切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整个空间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与他的搭档站在一块平台上，前方是三座独立又笔直的石桥，中间的石桥已经十分残破，说是残垣断壁也不为过，像是只要走上去马上就会崩塌一般，左边的石桥看上去就好一些，它看上去是由石砖搭砌而成，尽管有些破损了，要走过去却绰绰有余，右边的石桥就更崭新些，桥面光滑得像是被打磨过一般。而在三幢石桥对面，分别立着三扇石门。
这是……什么？
多路兽歪了歪脑袋。看了看石桥，又看了看由石桥连接到对面平台上的石门，想不出任何联系，只能作罢。
与其让他来想，不如拜托给奈绪聪明的大脑更靠谱。
“呐，奈绪~”多路兽用他软软的声音叫道。
但他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他抬起头，只见他的搭档拿下了墙上的火把，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
他只能再次开口唤她：“奈绪~奈绪！”
然而多路兽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想起，以前他也惹她生气过，那时候只有十岁的小姑娘和他一样，幼稚又别扭，生气了不理对方也只是‘哼’一声，撇过头去。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有反应的。
不像现在，多路兽不甘心的又一次呼唤他的搭档。
他终于发现了，不是他的搭档不理他，而是，她听不见他。
多路兽看见她拿出xrosloader，向那机器张开口呼唤着什么。
一开始，带着试探，后又逐渐变得慌张，不用想他也知道她在呼唤他，可他却没有办法回应。
他不在xrosloader里，她当然也得不到回应。
最糟糕的情况…
多路兽心想。
他看着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在她身边的奈绪，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他还是个数码蛋的时候，这种能看见却无法碰触的状况，甚至比她离开数码世界后他只能无尽的等待更让他难受。
多路兽不见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奈绪的大脑几乎变得一片空白。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慌，但人的心情若是能完美的控制，那大概就不是人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得这样患得患失的。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也成熟了。至少在现实世界时，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惶惑。此时此刻想来，那些她所展现出来的冷静与理智都是对那些事物的不在意罢了。
可，真的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吗？
不，是有的，但那也是‘那个人’还在时……
自从‘那个人’离开了，她的世界里也再没有什么值得她放在心上的事物了。
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因为不伤心，所以能够冷静的对待一切。直到xrosloader出现在她枕边，多路兽的数码蛋从那甚至没有巴掌大的小屏幕上显现，她才终于有了可以依赖的事物……
短暂的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感官像是离开了身体，她感觉不到遗迹里的空气，气味也渐渐消失，触碰不到石壁。她仿佛飘离了地面，四周变换着五彩的颜色，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没看到，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阵光亮，她就陷入一片奇妙的走马灯里。
竹早奈绪，一直都是一个只要变成了一个人，就会一事无成的废物。
就像她5岁时，同龄的孩子都会抓独角仙了，她看到飞蛾还会害怕的大叫；就像她6岁时，身边的人已经能独立过马路了，她跟着行人走斑马线还会兢兢战战；尽管身边的大人都说‘小姑娘嘛，娇气了一点，只要听话也没有关系’，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追逐着大人看过来的眼神，她悄悄的抬眼，总会看见男人看过来失望的眼神，竖起耳朵，就会听见他的叹气，她让他们失望了。
她知道的，家里的大人希望她能是个男孩。就算要有个姑娘那也应该是在有个男孩之后，所以大家看着她总是会叹气，只有‘那个人’，总是温柔的抱着她，亲吻她，安抚她。那个时候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她要听话，一定要努力变好，不让他们失望。
但时间跑得太快了，它并不会等谁，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身边本该平静的一切却迅速地变得扭曲。
突然有一天，家里就多了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突然有一天，这个家就分崩离析了，她本可以反抗的，却只能像个漂亮的木偶被大人牵着走，她看着‘那个人’看向了自己，翠绿的眼含着盈盈水光，皱起的眉令人无措，这双眼曾经是那样温柔，但那一刻却只剩下了她读不懂的情绪，直到这双眼从自己身上移开，她才迟缓的意识到，她又让他们失望了。她被拉扯着离开，跌跌撞撞地想回过头去，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扼住了脑袋，她看到这只手掌的主人蹲下来，也用着一种她不懂的情绪看着她。
‘奈绪，你要听话。’她听到他叹息的话。
他们都希望她听话，她就应该听话，这样……他们就不会失望了吧。
小小的女孩有了新家，陌生的环境总让她像个应激的猫崽。但周围的大人却不会在意，再也没有人会陪在她身边了，她只剩下一个人了。
直到她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一个满是怪兽的世界。
那是一切的开始。
是一场童话般冒险的开始。
也是她与多路兽相遇的最初。
她还记得，她与他的第一面，就被咬了好大一口，口水沾的满手都是，黏答答的，小怪兽竖起的瞳孔特别吓人，但她却觉得那双眼睛格外漂亮。后来，同行的伙伴问她，第一次见到多路兽时不害怕吗？
不怕啊。她回答。
因为只有多路兽，永远不会对她失望。她想。
所以，她最喜欢多路兽了。
那场冒险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但它让她又变得活泼起来，因为心都被他们填满了，所以她没有一天是不感激那场邂逅，那场奇遇，那场冒险的。
在结束那场冒险的时候，她是笑着的，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她要迎接新的自己，新的生活。
她面前的画面一转，她看到了有些长大的自己，小女孩握着还未变成xrosloader的暴龙机，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哭得不能自己。
她记得那个时候，那大概是她人生最狗屎的一段日子。
狗屎却又可笑。
那是她回到现实世界多久之后呢？
一年？两年？
她记不清了。曾经发过的誓，逐渐被遗忘，但那仿佛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事物的心情却还是清清楚楚的刻在脑海里。
她看着自己长大，看见自己送走了本应是最亲近的人，看见自己与‘父亲’的冲突在那个应当被称为‘家’的地方爆发。
长时间的压抑下，总会逐渐的让某些情绪放大，甚至爆发。
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已经觉得很累了。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呢？
厌恶吗？可她觉得自己从未喜欢过那个‘家’。
失望吗？可她也从未期待过什么。
心累吗？可她早就觉得很累了，与其说心累……
不如说是麻木了。
小一点的时候，还会流一两滴眼泪，逐渐长大后连眼泪都不会在他面前流了。
她将自己关进自己的房间。错开一切能和那个家里其他人碰面的机会。
只在有外人在场时表演出这个家和睦美满。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偶尔……
她会格外想念年幼时的一场冒险，还有曾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只小怪兽。
它是她为数不多的念想。
因为一句‘再见’，她便偏执地坚持着等着还能再见面的那一天。
终于……在她的暴龙机变为xrosloader的那一刻，多路兽以数码蛋的姿态出现在她的xrosloader里。尽管他无法回应，她也无法触碰他，但至少她知道，她的多路兽还在，就在她的xrosloader里，而她只要机器不离身，她就觉得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竹早奈绪知道，她是个无法一个人生活的个体，但至少有多路兽的话，只要有多路兽的话，她就还能坚持下去。
奈绪用那双翡翠一般，近乎透明的双眼冷漠的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自己’。
娇小的女孩哭的伤心又歇斯底里。
她看着女孩渐渐长大，从会因为真实而哭的孩子变成了会笑着说出谎言的孩子。
虚伪至极。
她终于想起了在进入这里之前，妖女兽用她的蝙蝠传达的话。
‘不要为眼前所见，耳中所闻的任何事物动摇。’原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啊…
又被照顾了啊……
她果然是个只要一个人就一事无成的废物。
奈绪牵起了嘴角，走到小女孩面前。她伸出手，很轻易的便触碰到了她的头顶。
毛茸茸的头发，柔软的有些像某种小动物的皮毛。
“不要哭。”
她听见自己柔和的开了口。
小女孩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大大的双眼里眼泪止都止不住。“但是……奈绪，奈绪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奈绪，什么都做不到，大家也不喜欢奈绪，因为奈绪太弱了，奈绪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到。”
“那就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就好了。”她安抚着小女孩，望进小女孩那与她一样，翠地几乎透明的眸子里。
“不要……一个人？”还不知事的小孩，眼神稚嫩，里面的情感却像要满溢出来一样。
“对，自己一个人还什么都做不到的话，那就不要一个人就好了。”
“但是，奈绪总是一个人……”小女孩委屈地又低下了头。
“嗯~不对哦。”奈绪摇了摇头，双手捧住她埋得低低的脑袋。
“奈绪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奈绪有个很厉害，很帅气的搭档哦。”
“搭…档…？”
“对。搭档。就在不久以后，奈绪就会遇见一个很厉害的搭档。”
“真的？”
“真的。”
“大姐姐没有骗我？”
“嗯，不骗你。”
“那大姐姐也有，很厉害的搭档吗？”
“嗯，大姐姐也有一个很厉害的搭档。”
“是嘛。那太好了。”小女孩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绽开了灿烂的笑颜。“嘿嘿~大姐姐也有很厉害的搭档，太好了。”
伴随着小女孩的可爱的笑声，她擦干了泪水，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奈绪眼前。
“……有那样厉害的搭档，真是太好了。”奈绪看着眼前那片虚无喃喃道。
走马灯式的回忆，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周围煦和的微光渐渐黯淡下去，在逐渐变得昏暗的光线里，奈绪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手里的xrosloader紧紧握住，那是连接着她与多路兽的媒介，她将它按在胸口，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拥有无尽的勇气。
在她闭眼的那一刻，蓝紫色的xrosloader散发出浅紫色的光，这道光仿佛有意识般，渐渐地这道光将她包裹住。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软软的，小孩子一般的声音，却又无比的熟悉。
“奈绪——”那个声音叫着她的名字，那呼喊就这么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多路兽……
“奈绪，快醒过来！奈绪！”
——我必须赶快清醒过来才可以。
“奈绪——！！我在这里！我就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的，多路兽，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快醒过来！！奈绪——！！”
——对，我应该清醒过来了，还有人在等我们。
xrosloader在奈绪手中散发出的光越发强烈。奈绪感觉自己又漂浮了起来，终于，等到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时，所有的感官也回到了身体里。
奈绪睁开眼，她还在遗迹里，火把就落在旁边，火光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
再次深吸一口气，吐出胸中那口窒塞的浊气，仿佛连之前的慌乱和压抑也一起吐了出来。她看向一直握在手中的xrosloader，那温暖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中，提醒着她，她刚才听的声音不是错觉，她的搭档，多路兽还在她的身边。
只要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就在奈绪重新又打起了精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真是有趣。”
奈绪吓了一跳，拾起火把，借着那最后还未熄灭的光向四处观察，但她什么也没找到，而且光源也很小，除了她自己周围的一片其他的地方还是漆黑一片。
“侵扰吾沉眠的人类啊，若不想被我施以打扰我的惩罚，就来回答我的问题吧。”那声音又响起来，低沉的、不容拒绝的嗓音在遗迹里回荡。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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