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资本永不眠
“这帮演员怎么回事儿啊？都早通知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到？”
夏赤看着出现的为数不多的正在化妆的演员，看了看表，有点烦躁。
“明天的通告单必须给演员的到达时间再提前半小时。”
洞悉人性的资本家简山隐恶狠狠地说道。
“隐哥，出事了。”
安东尼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说。”
简山隐吐了个烟圈。
“外面来了一群人，举着牌子，似乎在反对什么的。全是女的，还都没穿上衣！”
“让你好好学法语，就不好好学，现在连人家喊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段时间忙完就给你报个语言学校学法语去。”
简山隐的重点似乎严重跑偏了。
其实安东尼法语现在已经不错了，只是被一群凶神恶煞光膀子的女人吓懵了而已。
“是女权组织，我看到她们的标志了，经常上电视的。”
刚去探查了一圈的牛顿给大家说明了情况。
“什么？”
简山隐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山隐这么一个热爱女性尊重关爱女性的人，从未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女权问题上惹麻烦。
“你说清楚点，是极端女权组织，不是女权组织，这是两类人群。”
罗漫认真纠正牛顿。
“她们好像在声讨成人电影伤害了女性权益。”
吴佳佳小声说道。
“都2012年了，还有人声讨这个？”
夏赤懵逼了。
夏赤的质疑不是没道理，因为这是上个世纪7，80年代的西方女权的热门话题，这都快半个世纪过去了。
在女权主义运动中，针对成人片的争议一直处于两极状态，一波女权认为“它让女性获得解放”，另一波女权则认为“它让女性自甘堕落”。上个世纪7，80年代这两拨女权主义者为了这个话题打到不可见开交，史称“黄片之战”。
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结论，反而最终都把矛头指向了制片方，说这个产业中工业化的模式，男性主创的主导的地位以及大部分成人内容的受众是男性，导致这类电影是父权与资本主义下的产物。女性在这类作品中注定是被压迫，被物化的，被凝视的，内容中的男女支配关系是一种强迫文化。
还有种说法是：在当今这种工业化的生产规模里，男性主导下的成人产业除了洗脑，并不会让女性获得解放，不单如此，它还会将成长中的年轻男性锁进厌女症的牢笼。
“我关注过这个组织的facebook账号。她们这次的主题似乎是为了成人电影行业的女性从业者发声。说她们在工作中被歧视，被剥削，被压迫，被物化，被男性凝视什么的。”
罗漫把她们的facebook账号内容展示给众人看。
“你关注她们干什么？”
夏赤好奇道。
他眼中的罗漫别说对女权了，对除了艺术外任何东西都毫无兴趣，冷漠的一批。
“做调研写论文啊，《女权浪潮中的奢侈品艺术化陷阱》。”
罗漫回答。
“你不是搞艺术的？”
简山隐对罗漫的这个论文方向十分错愕，即便有“艺术”俩字，也听起来跟艺术没半毛钱关系。
“艺术能脱离经济学社会学么？艺术本身就只是表达，表达是需要底层基础的，这基础就是各种政治经济文化的思潮以及现象。”
罗漫觉得简山隐对艺术一无所知，竟然能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她那个奢侈品内脏的满钻骷髅，你见过那个，就是在解构和讽刺消费主义。”
夏赤偷偷跟简山隐解释。
“她们的行动纲领和具体执行有点问题。就比如光着上半身抗议，我觉得用自我暴露女性性征为焦点来吸引话题度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女权行为，女权本质不是平权么？是去掉性别差异化，而不是强调差异化。”
迅速浏览完她们社交账号内容的老七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她们这就是在争取和男人一样的待遇啊，强调女性身体去性感化，停止将女性性征性化。行为我不评价，但出发点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夏赤显然不同意老七的观点。
“男人光着上街就是骚扰他人，她们光着上街就是女性权利？为什么？”
牛顿强势参与讨论。在论战气息浓厚的氛围中异军突起，无论是调性还是视角都显得超凡脱俗。
但他的话竟然让大家统统哑口无言。
“她们不是第一次来搞这种事了。”
罗漫不以为然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
简山隐瞬间脸都绿了。
“她们的facebook上有历次活动的情况和主题。”
“我他妈的，就知道这个公司这么便宜肯定有猫腻，没想到根本不是没执行的临期合同问题，而是因为这个！难怪当时我把价格压成那样，他们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这可比不良资产很多了！都是陷阱！陷阱！”
简山隐举着烟开始在片场跳着脚转着圈骂街。
简山隐就是简山隐，脱离众人的女权讨论，直接把问题顶到了资本层面。
与此同时，厂房外的抗议声还在继续，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是华人，黄色人种也是弱势，可以用弱势身份对抗弱势身份，用魔法打败魔法。”
夏赤开始瞎逼开脑洞。
“你真是单纯到可爱。弱势分两种，一种是站着弱势的位置称王称霸，一种是真的弱势，你猜我们是哪种？”
简山隐都听笑了。
“在西方这种按闹分配的社会环境中，华人保守，低调，不爱惹事，并且不抱团，热爱内斗和内卷，根本就是斗争链的底层。”
简山隐说得没错。
不团结不发声就无法掌握政治上的话语权，结局就是一直被人欺负并处在鄙视链底端，哪怕经济再强也没用。
“对，中国人几千年来信奉的准则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暂且不论这种思维方式的优劣，但在西方社会的按闹分配的环境中，是绝对要吃亏的。”
老七接话。
“对，华人不爱发声不爱闹就算了，甚至还打压那些敢于站出来说话的人，称之为出头鸟。所以在西方辱华成本简直低到令人发指，那些西方媒体，政客，企业和公众人物会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辱华不但不会受到惩罚，甚至还会因此吸纳拥趸。可面对黑人群体时，他们可能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就是欺软怕硬。”
简山隐义愤填膺地说道。
法国人的传统艺能是抗议罢工，美国人的社交绝技是示威闹事，韩国人的处世之道是站队请愿，我们呢，举报。
看出差别了吗？
对于这些，刚来法不久的夏赤确实理解不深，在之前的录取面试上，他只是利用政治正确硬刚了一波面试官的刻板印象，他是真的没想到西方世界现实中的政治正确已经疯狂和严峻到这种程度了。
“那我们华人异性恋男性在西方就永世翻不了身了呗？”
牛顿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充满担忧。
“是啊，一名来自阿拉伯的跨性别同性恋动保黑人女性难民，在西方话语权届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作为资深底层人士的简山隐十分落寞地感慨。
亏他想得出，这叠buff叠上天了啊！
“她们不会冲进来吧？”
吴佳佳有点害怕。
“不会，这是私人地方，她们进来是违法的。”
老七安慰吴佳佳。
“但她们这么闹下去，我们没办法拍了啊，演员还没到呢，有她们在，演员根本进不来。”
牛顿指出了根本性问题。
“咱们今天先拍空镜和已经来的演员，安东尼，通知没来的演员别来了。咱们开机！”
简山隐做出了决定，他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如果说简山隐有钱会做生意只是财运好，其实有失公允，他是真的会用人。团队缺人，他就一个当成三个用，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安排得恰到好处且充满想象力。
吴佳佳这边化妆，那边还要帮忙举吊杆话筒。
牛顿不但摄影，还要干后期搬器材和杂物。
安东尼更是被他用到飞起，几乎一个人就是一支制片队伍。
老七在简山隐的榨取下竟然把专业技巧全部转化为剩余价值，靠着扎实的图书馆学功底，灵活运用档案学和目录学，愣是全面扛起了统筹和场记的大任。
他头天晚上出完通告单，拍摄时这边帮摄影师布完光，那边就飞奔到夏赤身后开始当场记。
真不愧是图书馆学的博士，那拍摄场次安排和场记单都完美到让夏赤咋舌。
大家干的活虽然多，个个忙到脚打后脑勺，却毫无怨言。
因为简山隐加钱了！
加钱就是第一生产力！
这就跟大厂员工996似的，自觉自愿无怨无悔。
无薪加班是压榨，高薪加班就是福报。反正下班回家也是聊天看剧柴米油盐找人撕逼，这个时间不如拿来赚钱。
当然，这是中式思维，法国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宁愿穷得叮当烂响，在家躺着发呆数地砖，也不会加一分钟班，也要把假休足。哪怕没有假期，他们也会绞尽脑汁创造出罢工来休假。
法国人在休假上的执着和中国人在赚钱上的执着在某种程度上谜之类似。
这也就是简山隐的公司为什么全员华人华侨华裔，甚至连拍电影都要找国产导演和团队的根本原因。
简山隐算是彻底掌握财富密码和内卷精髓了——田忌赛马啊，在法国这种懒散的经济和人文环境下，用国人基因里刻着的加班奋斗爱钱来卷死那帮法国佬。
真·卷王之王！
“你多付的钱拿来请足够的人员多好。”
夏赤十分不理解，拍摄空隙悄悄问身边的简山隐。
“他们多干一份活，我就多给50，但我多请一个人则要多付100，哪个划算？而且，你给一个人150块和给两个人每人100块，你觉得谁会更高兴？干活效率会更高？”
简山隐叼着烟，微微一笑。
夏赤忽然想到简山隐用钱引诱自己写剧本自己还开心不已的往事，内心高呼又被这个逼算计了。
资本永不眠，简山隐人设永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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