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什么？”
奚越瞪大了双眼，青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迷茫，结结巴巴道：“你是说他去执行任务了？不、不可能吧？他怎么没有……”
说到这里，奚越一惊收住了话尾，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压根不知道未婚夫去向的丢脸小雄虫瞬间涨红了脸。还好他出现不久立刻就有人发现他是个珍贵的雄虫，马上就将他客客气气地请进驻地，得知他的来意后将他送进了归疠的办公室，此刻他坐在归疠的位置上，而不是站在人来人往的驻地门口被其他人看笑话——拜托，连自己的雌虫去向都不知道的雄虫，超丢脸的好吗？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却显然已经了解了奚越的尴尬……虽然勉强掩饰着，但那个有着狐狸一样细长眼睛的军雌还是忍不住泄露了笑音：“嗯……可能，归疠少将是怕您担心，才……嗯，但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奚越因为尴尬而迟钝的脑袋缓慢理解了这句话，也许正如眼前这个自称是归疠下属的军雌所说，归疠只是因为要执行任务才隐瞒他……
但，等等，不对！
奚越抬手打开智脑，展示出那刺眼的“已读”，追问道：“可是，他明明上一秒还在看我的消息，下一秒人就不见踪影了！”
这下，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发出了惊奇的“咦”声。四五个军雌齐刷刷地放下手中的工作围了过来，每个人都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奚越，然后才仔细看了看智脑投射出的光屏，看完之后，他们当中还有人打开智脑比对了一下信息。
在确认那确实是归疠后，他们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啊，这次任务的保密级别很高，里上将亲自下的命令，说不定很危险……”“你这不是废话，但问题是，现在看起来像是出事了……”
零碎的呓语落在奚越耳朵里，只听到“危险”、“出事”几个字的小雄虫霎时面色苍白，想也不想的站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安静！”
坐在奚越面前的军雌神色一肃，狐狸一样上挑的眼睛看起来竟有几分摄人心魄。他责怪地看了一眼乱讲话的几个同事，才又挂上安抚的笑容：“奚越雄子，请相信我们少将的实力。您似乎刚刚成年，还没有听过他的另一个称号吧。”
年仅十八岁的奚越觉得自己似乎被骂见识短浅了，但眼前的雌虫又不像有那个意思。军雌微微笑着，告诉他：“十八年前，帝国尚且处于战乱之中，原生种带来的混乱与纷争远不是在那之后出生的人可以想象的。最艰难的时候，帝国差点连最大的矿产星都没保住，饿死的低层雌虫甚至难以量化统计，而结束了这一切灾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少将。”
“如果你见证过多尔斯矿产星的那场反攻战，那你就绝不会对少将的能力有所怀疑。”
“孤身一人深入原生种们在星球上建立起的虫巢，精准一击杀死虫母——”
“当年的星际要闻，为他写了三个版面的报道，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当之无愧的称号。”
“——帝国的战神。”
原来，归疠还有这样的过去么？
一直只以为归疠和自己的雌父兰德尔一样只是个普通少将的奚越屏住了呼吸，忍不住问道：“那他怎么还只是个少将？”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安静。
四五个军雌的目光幽幽看来，坐在他对面的狐狸眼军雌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沉默了片刻，才眼里带着些许无语，看向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后坐立不安的奚越，叹息道：“这种事我们怎么知道呢？您不如等我们少将回来，再亲口问他吧。”
说罢，他客客气气地起身，为奚越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
因为说错了话，奚越又一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来。
此行不但没有得到关于归疠的有效信息，反而还惹得归疠的下属们不高兴了。天啊——奚越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他们不会在归疠面前说我的坏话吧？
越想越觉得最后那个狐狸眼军雌的眼神意味深长，奚越一阵背脊发凉，打了个哆嗦。然而这不是他最忧心的，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军雌说了“危险”，这让奚越忍不住担忧起归疠的安全来，狐狸眼的军雌仿佛与归疠关系更近，好想是叫——副官？应当就是直系下属的意思吧？
奚越思考了一阵，没有得到答案，干脆忽略过去。狐狸眼的军雌说，归疠离开驻地已经有将近十二天了，也就是说，在他从雄虫保护所回来后，归疠就已经在执行任务当中了？但兰德尔对他的解释是还在处理费希事件背后的风波……
啊，是了，兰德尔属于北部军区，归疠的任务当然不会告知他。
奚越恍然大悟，抬起手打开智脑，看着那个未被回复的话。
但总而言之，归疠确实在忙，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归疠即使不能即时回复，却还是坚持回复他的消息……
一直到三天前。
帝国虽然总体还算和平，但失去虫母的原生种虫族没有组织，反而更加零散随意地进行着破坏，这导致帝国的军雌们执行的任务往往都极为随机。譬如奚越逃婚时掉落在的那颗荒星，就是出现了极为强大的原生种虫族，也因此他才会被去德尔塔星系执行清扫任务的归疠捡到。
想到那个狐狸眼说的话，奚越抿了抿唇，还是再给归疠发了一条通讯。
“没事吗？”
没有回复。
奚越并不意外，他犹豫了片刻，又发了一句：“我好担心。”
就算归疠很强，非常强，又如何？危险之所以是危险，就是因为它到来时往往猝不及防。
奚越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了别墅的门。
然后一抬头，撞上了奚元启阴沉沉的视线。
“好啊……”他说，“翅膀硬了，嗯？禁足最后一天偷跑，想再被关半个月吗？”
奚越顿时后背一阵发凉，他毫不怀疑奚元启会说到做到，连忙开口解释：“不是！是归疠他突然失去联系，我担心他出事才会出去打听消息的！”
“瞎操心，人家用你担心？”奚元启啧了一声，虽然眼神依旧轻蔑，态度却不再那么阴沉，一偏头示意奚越到他身边来：“过来，我们今天有别的事要讨论。”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奚元启平日应当还在研究所，今天似乎是专程为他回来的。奚越连忙乖乖快走几步，坐在了奚元启身边的沙发上，看着雄父打开了身边包装精致的纸盒。
一封盖着繁复花戳的洁白信件被奚元启捻起，随意地递给身边的小雄虫。奚越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接过，却在看清上面的信息后一愣。
“西斯廷学院入学邀请函？”奚越迷惑不解道：“他们居然还愿意接收我？”
“傻？不接收你，他们是想被起诉吗？”奚元启又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对奚越翻了个白眼：“西斯廷是帝国规定的成年雄虫学校，他们不让你上学，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虽然你上次给他们搞了个大麻烦，但他们没有拒绝你入学的权利。”
说着，奚元启将那纸盒里的另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翻了出来，如样式华丽的水晶徽章，平时根本用不到的钢笔，还有一身设计典雅的校服。奚越好奇地端详着这身衣服，奚元启却随手将其一扔，说：“别看了，反正你也不会穿的。”
那天去西斯廷时，确实所有的雄虫学生都没穿校服。奚越于是不再纠结，转而拆开了手中信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这封信仅仅邀请了奚越入学，同时附上了学院的可选课程，供奚越提前选择并在智脑上录入信息。
看到这个，奚越才总算是来精神了。足足有两页的超长课表被他一口气翻到最后，目标明确地在最后一行上敲了敲。
“机甲理论课。”奚元启在一旁凉凉地念道：“注：如若理论成绩优秀，可申请实操。”
奚越高兴地看着被刻意放在课表最后的机甲理论课，丝毫没注意到奚元启不赞成的态度，他兴奋道：“太好了！小时候被雌父带上机甲的时候，我就盼着这一天了，终于等到成年能进入西斯廷，这门课我必选的！”
在幼年时被兰德尔带上机甲，透过舷窗遥望着浩瀚无垠的宇宙星河时，奚越便立下了这样一个目标：迟早有一天，他要成为一名如雌父一般能自由在宇宙间翱翔的机甲驾驶员！
即使奚元启打压过他不知多少次，说什么雄虫的体格根本不适合驾驶机甲啦，什么你看古往今来从来没有雄虫能够坚持下来严酷的训练啦，但奚越通通都没有放在心上。
而年纪更大些后，奚越发现历史上确实还没有雄虫驾驶机甲的记录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失望退却，而是狂喜——天啊，这岂不是说明我要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人，可以载入史册的那种！
如今，机会真切地摆在了他的面前，奚越有什么理由不开心？他几十年的梦想说不定就要就此实现了！
“哦……那，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抗拒婚约，偷了家里的机甲逃跑吗？”
奚越翘起的唇角一僵。
奚元启目光微沉，严肃地看着这个顾头不顾腚的小雄虫，提醒道：“和归疠的婚约，你还没忘吧？就算没有帝国的约束，作为一个负责人的男……雄虫，你也应该知道，一年后婚约生效的时候，你必须放下一切学业、事业，专心与你的雌君共建家庭，直到你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
“顺带一提，帝国新婚夫夫的平均生育时间大约在五到十年之间。而驾驶机甲是有黄金年龄的，过了那个时间，再努力也无济于事。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定这种不切实际的目标……”
“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啊。”
奚越突然出声打断，奚元启顿时神色一沉，小雄虫却状似无辜朝他一笑，目光禁不住泄露出些许得意。
“归疠早就答应我，就算结婚，他也可以慢慢教我机甲。反正我又不会让他从军部辞职，那么新婚的雄虫跟着自己的雌君不是很正常嘛！”
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只想趁机打击奚越让他别再瞎搞危险事业的奚元启瞪大了眼睛。
“……知道了。”好半天，震惊的奚元启才一手扶住额头，制止自己脑门上乱跳的青筋，咬牙切齿道：“滚吧，记得明天去西斯廷报道。”
“耶！”奚越顿时欢快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将所有鸡零狗碎的东西统统塞进盒子里，然后抱起那精致的盒子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雌父是从来不会阻拦他的梦想的，如今家里最大的阻碍也被扫平，奚越高兴地转了好几个圈，倒在了床上。
他下意识想和归疠分享这个好消息，毕竟在他找费希麻烦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抱自己能够入学的希望了。
然而打开智脑，属于归疠的对话框却依旧一片寂静。
兴奋的心情一瞬间被沮丧与惶恐浇灭，奚越看着自己发过去的那句“我好担心”，忍不住眼眶有些发酸。
最终，奚越还是关闭了智脑的光幕，没有再给归疠发去消息。
“我好想你啊。”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压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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