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苦楝花
楚归荑有些不解，皱起了眉头，问道：“血蛊不是你们百里氏生来就有的吗？”
百里罂点头，将那血蛊从琉璃瓶中倒了出来，只见那血蛊浑身血亮，长条状，甚是精致，像一个静态的工艺品一般。
“这只血蛊是师傅的……”百里罂回答道。
这回答让剩下三人瞪大了眼睛，这么说，姜灯舟就是江灯舟，也就是百里灯舟！自己的师傅竟然是百里氏的人！
可真假是非好似来不及问清了……
“师妹你种不种？”看着几人，百里罂担心楚归荑伤势愈发加重，便开口催促。
谁知他的话只是让敔笙和沈晚舟着急了，并未让楚归荑心急。
楚归荑抓住百里罂的手，道：
“我撑得住，但我要听故事~”
百里罂架不住楚归荑，更无法求助于沈晚舟或是敔笙，便将百里氏的轶事缓缓道来——
“我百里氏的家主夫人曾育有二子，大儿子生来未带血蛊，更未盛开本命之华，当时族内风言风语，起初家主也疑心夫人私通外族人，但当时年少夫妻，恩爱非常，未曾过多怀疑……不久后，夫人又有身孕，而这小儿子只盛开过一夜的本命之华，族中又起纷争，家主迫于压力，将家主夫人处以家法，制成了养蛊的草鬼婆……”
“和笙说过，还有呢？”敔笙问道，想让百里罂尽早说完，好让楚归荑别耽误，“那妖孽是大的还是小的？”
“师傅是大的。”百里罂同样也是不敢耽误地回答着，从未见有医者被病患折磨至此，百里罂揩了一把汗，接着道：
“师傅前些日子与我一同回药王谷，去见了以前的夫人，竟然从夫人体内取出了另一只血蛊，就是这只。”
“血蛊被滞留在夫人体内了？”敔笙问道。
百里罂点头，接着道：
“如若当年真的冤枉了家主夫人，那只需要将血蛊重新种入师傅体内便可盛开师傅的本命之华，但师傅不愿意，后来家主知道了这事，秘密与师傅谈话让师傅回来，师傅也拒绝了，再后来便是一个叫赤宸的人带走了师傅……临走前，师傅将血蛊交给了我，让我转告家主说，‘破百里氏血脉之困之人不是我’。”
“谈话说了什么，师傅为什么不愿意？”楚归荑追问道，本是不指望百里罂大着胆子去偷听的。
可没想到百里罂真的去了，而且还听出了些事出来。
“师傅说自己这么些年容颜不改、衰老未有，无须种入血蛊，反受地脉牵制，如若家主放过夫人，他便种入血蛊为百里氏效命，最后家主拒绝了，此事便不了了之，任凭族中破血脉之困的呼声有多高，家主都尽数压下……”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楚归荑，自己师傅已然年过半百，但观其样貌却与二十几岁的小郎君一般，她本是以为行医之人自有驻颜之术，并未将其与人人长寿的百里氏联系在一起。
而今看来，自己师傅像是有着问题的——既然体内没有血蛊，何故容颜不老？
只是楚归荑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早就付出了无嗣的代价，获得了长生与不老！若是再种下血蛊，也不知会像苏斩梦一般因为百里氏这特殊的血液而内息流窜。
“传闻血蛊乃是百里氏驻颜之法，是吗？”楚归荑对着百里罂问道。
百里罂也向楚归荑坦诚相待，道：
“血蛊造血，是这样说没错，但一旦种下血蛊，血蛊重新造血洗髓，师妹你便受到了百里氏地脉之困，需要定时回药王谷一趟……不然、蛊虫反噬，如我在抚安城一般……”
楚归荑点头，看了沈晚舟一眼，道：“种吧~”
“想好了，便不能反悔了……”百里罂多问了一句，又想起家主在自己出药王谷时要自己办的事。
“活着才最重要……”楚归荑回答完后，便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苏斩梦可被楚归荑害得惨，此刻同楚归荑一般咳着血。
赤宸焚香，试图召回觅情蛊。
可奈何，百里罂正为楚归荑种蛊，早让楚归荑吃了让蛊虫休眠的药物，此刻的觅情蛊正在楚归荑体内酣睡。
“算了~！人死了就飞回来了，召它也无用，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肯出来……”苏斩梦捂住肚子下了床，顺手揩干了嘴角血迹。
“尊主，属下怕您受不住，楚……”
“她不是受住了！”苏斩梦打断了赤宸的话，又接着道：
“他呢，现在到哪儿了？”
“他”，指的就是楚归荑的师傅，苏斩梦的哥哥，苏幻旼！
赤宸咽下准备出口的话，内心为苏斩梦不值，回答道：
“早上刚传书回去，现在也估计才下山。”
苏斩梦顿时心中绞痛，原来是血蛊已然种入楚归荑心头。
赤宸见苏斩梦神色异常，上前扶住了，一触碰，便觉苏斩梦血流不对，“尊主！？”
“混账东西！”苏斩梦回到了坐塌之上，无能为力地忍受着换血之痛。
“怎么会这样？莫不是楚姑娘在种血蛊？”赤宸一边问道，一边握紧了剑，“夫人将尊主的血蛊……？”
苏斩梦皱紧了眉头，顿时喷出一口血，“算了，要是真到种血蛊的地步，她便是没路活了，由她去吧~”
“可，可这样尊主地脉之困只会愈发严重！”赤宸说着，提了剑刃，道：“我去杀了她！”
“回来！”苏斩梦叫住了赤宸，进而反问道：“你何时看到百里氏的地脉困住了我~？”
“那……尊主为何……”
苏斩梦像着，此时，也该向赤宸说出那件事了，便道：
“一直以来都只是萧羡昀给我的药与我的血相冲……百里的地脉，从未困住过本尊……”
赤宸早些也听说过有关萧羡昀长生药与不老药的传闻，今朝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那这般说来，岂不是魏国师预言百里氏下一代家主破血脉之困竟是真的！！？？
而这人，可不就是苏斩梦吗？
与此同时，百里氏境内，苦楝花树午后悄然生长，却无人注意到……
待到血蛊完全种入，一切才得到短暂平息。
……
……
奉雪殿上，王上为葆仁德，也只是稍稍对云章云衣两位王爷先以事关重大之名先行关押于内廷，易先生入殿，劝孟伯拿住对魏国师的处置权。
王上假意问及楚归荑如何，易先生答道：
“回王上，百里少主正在尽力施救，能否转危为安，尚未可知。”
如此，王上出于有愧，便将魏国师交由秣陵发落。
在场众人大半都亲眼看到楚归荑被刺穿了身子，早已料定楚归荑不可能活下去，而任凭百里氏如何的医术高超他，都在这铁一般的事实上不起作用。
暂别了孟伯，王上于长公主遣退了众人漫步于去青苑的路上。
长公主率先发难道：
“王上，有关南蛮一事，王上不会不知吧~？”
“皇姐想与朕谈什么~？”王上不答反问，素来知晓自己皇姐识大体，断定此事不会成为长公主不再支持自己的理由。
“国本！云章云衣到底受了谁的蛊惑，背地里和谁有利益牵扯……哎！福乐，王上太宠着她了……”长公主收敛了些神色，让过路探查眼色的人打消了疑心，又接着道：
“此番秣陵纵然又天大的错，王上也该明白楚氏一心为你，保住楚氏的面子，是保住王上乃至整个皇室的面子……莫氏不识大体，天下哪儿那么多公正……”
王上顿首，答道：
“皇姐说得是，那楚少傅与衍儿皇姐如何看、衍儿与南蛮、与楚氏，皇姐又如何看？”
沈晚舟早些时候就知道南蛮的事瞒不了多久，渐渐放出来消息，长公主与王上这才前后知晓。
长公主虽说对孟伯有意，可在她心中始终是国事为先，“楚少傅伤成那般，断不可能活下来，究竟是萧巫祝与叶（葉）尚书的孩子，早些准备厚葬，以慰民心吧~衍儿与她算是无缘……”
说到这儿，也不知长公主是否想起了孟伯，只见她身子颤抖，太阳的余晖也温暖不了她。
“就当是一桩幸事吧，免得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王上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将落下的太阳，低语问道：
“萧巫祝的女儿，会那么容易死~？”
长公主不知道王上还存着怎样的希冀，以为王上惜才，便劝慰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楚少傅锋芒过盛，楚氏有她，树大难免招风，即使百里少主医术高超……害，可叹呐~百年世家都有可毁于一旦，顾氏、林氏、曲氏，朝野纷争岂容一家独大，让楚氏与柳氏抗衡一二未尝不可，南蛮之事，且看衍儿何时愿意坦白吧~”
“皇姐总这般向着沈皇后的一双儿女……”王上随口说道。
当年，长公主与沈皇后私交甚好，这是自然的。
可连长公主都不知道为何就偏偏在即将册立沈忱为后的那一晚后，二人生了龃龉，沈忱最后还被抛开了肚子死在了产床上，至死都没有谥号与陵寝。
一直以来不便多问，而今日见着那女子，长公主终于是忍不了了，“王上啊，有关沈皇后一事，我二十年前问过，今日见着那女子，我还想多问一句……还有那帝宸剑，沈皇后不是早在许久以前便丢了吗~？”
王上也许是今日见了那女子生了感触，便任由长公主继续下去。
而长公主也只是问了，王上始终没有答。
行至青苑，也只有长公主一人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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