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一起玩
星期日中午，周悦母亲又提出要带周悦去阿姨家。周悦不解——昨天“战败”得不够“惨烈”吗？尽管如此，周悦还是憋着疑惑随母亲出了门。
走上洋粉大街，她们仍旧与补网男子一家打了照面。男子冲周悦母亲点点头、笑笑，与昨日的表情大致相同，后用笑成一道缝的双目打量着周悦。待周悦母女缓缓离去，男子指着周悦的背影对自己女儿说：“家伊，你要去和她玩吗？你每天坐在家里没人玩，她读书很好的，你去和她玩吧。”女孩没说话，继续坐在原处。
叶笑轩早已看见周悦母女的身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马尾辫有节奏地左右摆动着，站定后笑着拉起周悦的手叫着“姐姐”。周悦捏捏叶笑轩的小脸蛋，亲昵地叫她“小轩轩”。周悦母亲一边塞给叶笑轩零花钱，一边笑吟吟地问：“轩轩，我们来你家，你高兴吗？”叶笑轩乐呵呵地点着头。
这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幕，让身后的补网男子再次询问起了自己的女儿：“家伊，你要去和她们俩姐妹玩吗？”女孩摇摇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三个人并排走进楼房里。
在叶笑轩家里，周悦和叶笑轩玩着办家家酒，她们的母亲坐在后面闲聊着。不过，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周悦母亲在没话找话。
周悦真替母亲感到不值。一直以来阿姨自认为外婆偏心舅舅和妈妈，所以总是无缘无故生起妈妈的气来。只要她一生气，妈妈便会放低姿态哄着她，外婆也以“你们是亲姐妹”这样的话劝着妈妈不要生阿姨的气，却劝不动执拗的阿姨。
走出叶笑轩家，周悦忍不住开口：“阿姨根本不想理你，你干什么在那自说自话？”
“你不懂。”周悦母亲皱紧眉头，语气略重。
“要走了啊，”补网男子再次主动与周悦母亲打招呼，“有空来玩啊。”
“嗯，改天。”周悦母亲听着中国式寒暄话，回应着中国式客套话。
“妈妈，他到底是谁啊？”待走远了些，周悦问，“他好奇怪啊！老是跟你打招呼。他叫什么？我以前听过吗？”
周悦母亲满脑子都是阿姨刚刚不待见的模样，心里烦闷得很，就连刚刚同补网男子打招呼也是心不在焉。周悦这番连环询问，更让她烦躁。她甩开周悦的手，大声说：“别缠着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话这么多？他叫林应祥，你以前不认识的，妈妈的初中同学。可以了吗？不要吵了！”
“就只会对我发火！怎么不见你对阿姨发火，你不敢！对轩轩也是好声好气的，还给她钱。但我想要个洋娃娃，你都不肯给我买！”周悦说完，独自跑回家去。
第二天，星期一。周悦背起书包的时候，想起前几天爷爷翻着日历牌说：“小孩子们要放寒假了。”是的，这个周五将给这学期画上句号。时光如梭。
这个学期，在黄老师幡然醒悟、郭水汝休学求医、岳颖琼突然转学之后，逐渐变得风平波息。当周五到来的时候，一切似乎都中止得过于平静。值得被记起的，不过是黄老师在评选优等生的时候，公正地将周悦的奖状发给了她。
寒假第一天，周悦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吃下一顿晚而饱的早午餐，使胃到了正午十二点也没有余地再接纳别的东西，索性放弃了午餐，开始写寒假作业。妈妈在一旁坐着，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着周悦做作业。大桌子正对着门口，敞开大门，阳光明晃晃地照进屋子，又暖又亮。
忽然，光线变暗了，一对人影映在地上，一大一小。周悦母女抬起头，只见林应祥左手拉着林家伊，右手提着一个破旧的书包，正站在门口。
周悦母亲小声嘀咕了一句：“咦？他们怎么来了？”
林应祥指了指林家伊，对着周悦说：“你要和她玩吗？”
“不要，我又不认识她。她怎么不去找自己班同学玩？”周悦满腹狐疑，摇着头缓慢开口。
林应祥有些生气，皱了皱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将林家伊推到周悦旁边的椅子上，对周悦母亲说：“让她在这玩吧，一起做作业，不会的地方让你女儿教教她，她读书差。”
周悦母亲点点头，爽快地答应着：“嗯，好。”
“你在这玩，大胆一点，没事的，”林应祥俯身对林家伊说，“傍晚的时候我来接你回家。”
林家伊点点头，看看周悦母女，转了一圈眼珠子，似是在审察陌生环境。
林应祥走后，周悦对母亲说：“妈妈，她是谁啊？”
“阿姨家附近的小孩，和你同年级的，你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吧，”周悦母亲笑笑，又转头对林家伊说，“你拿出作业一起写吧。”
林家伊畏畏缩缩地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本寒假作业，翻动着，却迟迟没有提笔。
周悦做完一页数学题时，抬起头恰撞见林家伊正盯着周悦的作业本看。四目对视之际，周悦这才仔细端详起了她的长相——下巴很尖，又宽又大的嘴唇是深棕色的，原本应是加分项的大眼睛却因眼白过白而不似常人，这样的搭配让她看起来有点像恐怖的外星人；黝黑的皮肤皱皱巴巴的，不像十多岁小孩一般水灵，整体上像个被时光抽干了水分的老年人，几颗显眼的黑点饶有趣味地将整张脸的异样呈现得似有似无；两条麻花辫在她身上显得并不俏皮，反而加重了她自带的乡土气息。
“妈妈，她长得怪怪的。”周悦凑近母亲的耳朵说。
“嘘，不要说出来，”周悦母亲瞪了她一眼，又看看林家伊说，“家伊，你怎么不写啊？不会的可以让周悦教你。”
“她不会写吧！看她的书包那么破，寒假作业还没开始写就已经脏兮兮了，她的手看起来也不是好学生的手。她应该是写不出来的。”周悦说完，林家伊便将黑黑的、有皱纹的双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周悦！”母亲呵斥着示意她住嘴。
周悦吐了吐舌头，转而看到林家伊提笔写起了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字体更让周悦觉得她是个差生。
一下午的时间，周悦写完了30多页寒假作业，林家伊却几乎都在发呆。林应祥来接她时，问她写没写作业，她只是收起了笔。林应祥看着女儿只写了三个字的寒假作业，又看看周悦那本布满了正整楷体字的作业簿，对周悦：“你教教她。”
“我又不是老师，我怎么会教？我只会自己写。”周悦说。
“她不会写就算了吧，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好了，别逼她。”周悦母亲的表情有些为难。
林应祥帮女儿收起作业，拉着她走出了周悦家。夕阳下，二人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妈妈，她好像很笨。”周悦对母亲说。
“嗯，不会写。”母亲回应。
“她在哪个班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周悦又问。
“不知道，我和她爸爸也不是很熟。”母亲摇摇头。
“那怎么来我们家？”周悦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问号，“不熟怎么会来？”
“没人玩吧。我印象中，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什么人理她爸爸的。”母亲没多想，随口回答。
周悦点点头，往电视机前的沙发走去。
第二天下午，周悦与邻居小伙伴在家玩跳棋，妈妈同样坐在一旁看着。
“输了，”周悦哭丧着脸，后又不服输地说，“再来一盘！”
“来就来！我怕你啊！”小伙伴得意地说。
周悦母亲看着她们，和蔼地笑着，抬头又见林应祥带着林家伊出现在了门口。
周悦看看门口，又看看妈妈，问道：“她怎么又来了？”
“她没人玩，和你们一起玩吧。”林应祥说着，自行将女儿推到周悦身边。
“我跟她不熟，她不是我朋友，我不和她玩，”周悦说着，看到林应祥手上的破旧书包，又补充道，“我们今天没在写作业，可别来让我教她。”
“那我把书包带回去。小孩子，玩玩就熟了。”林应祥笑着对周悦母亲说。
“她是谁啊？”小伙伴趴在周悦耳边小声问。
“不认识。昨天来我家，今天又来，很笨的，好像没人和她玩。”周悦也趴在小伙伴耳边低声说。
周悦和小伙伴继续下着跳棋。林家伊坐在旁边看着她们说说笑笑，忽然伸出手去触碰棋盘，几个蓝色和黄色的弹珠因外力作用而从棋盘上滚下来，在地面上弹跳着。周悦和小伙伴忙追着弹珠跑去，穿梭在桌子底下、沙发前面、电视机柜旁。将弹珠全数捡回后，周悦瞪了一眼林家伊，生气地对母亲说：“妈妈，你快让她走吧！你看她！又丑又笨，还这么碍事！”
“周悦！不许说！”母亲制止周悦，随即拉起林家伊说，“她不和你玩，我送你回家吧。”
周悦母亲带着林家伊往外走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周悦以前不认识你，她有自己的小伙伴，所以不和你玩。”
随着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周悦对小伙伴说：“别看了，我们继续吧。”
“她好奇怪啊，一直阴着脸。”小伙伴说。
“昨天更奇怪，坐了一下午，作业就写了三个字。”周悦说。
“什么话也不说，还故意推我们的棋盘。”小伙伴又说。
“算了，不要理她了，听说没人和她玩的，你看到她弯腰驼背的样子了吗？”周悦继续说。
“怪不得！没人玩的人还是不要靠近的好。我看她长得也很恐怖，说不上来，好像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小伙伴摸了摸鼻子说。
“对！我也觉得她长得很恐怖！我昨天和我妈妈说，她还不让我说呢！”周悦对小伙伴的话表示极力赞同。
傍晚六点的时候，街边的路灯亮起，小伙伴起身欲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明天来我家吧。”
“好！我带作业来，一起写吧！”周悦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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