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太极
这么悠哉悠哉的过日子，每天愿意看书就到藏书楼去，不愿意看书就摆弄龟壳玩，再不就是带小丫头玩。这时候小女孩很少有正八经起个名字的，反正长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不过为了叫着方便，都会起个小名，比如瑞娘。正好小丫头没起名字呢，午哥就写了‘幸福美满’四个字，一个字一团，扔床上让她自己选。结果小丫头抓住一个就往嘴里塞，好不容易才抠出来，纸团都湿了，模模糊糊能看出是个“满”字，得，以后你就叫满娘吧。
天气好，午哥就愿意把小丫头抱到外头席子上玩，一叫她，就跟你咧嘴笑，那哈喇子哗哗的往下淌，四眼就爱过去舔她，一舔更爱笑，乐得四爪乱扑腾。午哥一直‘满娘、满娘’的叫，叫完还给点小零食，结果小丫头就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一叫‘满娘’准跟你笑，叫别的都不管用，结果老娘也只能这么叫，自己给小丫头起的名字都不管用。
藏书楼里有两张桌子，是特意搬进来的，午哥和黄承业一人占一张，什么用具都是现成的，黄老爷没事时候也进楼一起看书，到时候黄承业就得站着，午哥不用，该怎么地还怎么地。黄老爷考黄承业的时候，午哥就在一边看热闹，有时候黄老爷不满意了，还要给他几板子，午哥就装看不着，绝对不上去劝。
这天吃完午饭，午哥打算下午继续看书，就在院子里找个阴凉地方眯着。黄承业和午哥接触有些日子了，知道午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种人，不过虚心问问题他倒是总会答复，这不，腆着脸过来了。“午哥，你能不能教教我画太极图，爷爷让我今天必须画一张，不然就不让我吃饭。”
嘿，瞧你那肚子，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你。“有我什么好处啊？”
黄承业纠结来纠结去，“我明天给你买一个炸鸡腿，行不？”
这真是个吃货诶，这天气也能吃进去鸡腿？“算啦，我也不要你鸡腿，每天都有拌黄瓜吃就挺好。你去把《周髀算经》拿来，我告诉你怎么画。”
黄承业一听这话可挺高兴，炸鸡腿挺贵的，自己都不舍得多吃，你不吃更好，省了。赶紧跑进楼，把笔墨纸砚，还有《周髀算经》给拿来。
午哥也没二话，在书里找到日影长度，抄到一张纸上，又画个大圆，列上二十四节气，这就给他讲讲怎么画图。几句话的事，完了就继续眯着，让他自己画。
午哥睡一觉醒了，一看黄承业还搁那画呢。怎么这么费劲呐，午哥就过去看看。嘿，好么，连圆周都没分出来呢，一问，怎么，不会分？得，再教他圆周率，还有怎么拿绳子画圆。这他就会了，到了晚上，午哥打算回家时候，黄承业终于画出来了，还拿来给午哥看。还挺不错啊，比自己第一回画的时候好多了。
“午哥，这个怎么和书上画的不一样啊？啊，我是说，这个画法有什么讲究么？”
“是不一样，这个是太阳图，书上那个是阴阳图，不是一个意思。拿走吧，你爷爷肯定能让你吃饭。”午哥一抬头，看黄承业还没走，“咋，你还不信我咋地，拿过来给我撕了，你照着书画。”
“哎，别撕，别撕，哪能不信呢，我信。”这回不敢说别的了，拿着图就走。
午哥也回去吃饭，吃完饭逗满娘玩会，就回屋整理今天写的笔记。今天刚把《竹书纪年》看完，《竹书纪年》又叫《汲冢纪年》，听这名就知道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这本书上记载了一次很吓人的自然灾害，‘三苗将亡，天雨血，夏有冰，地坼及泉。青龙生于庙，日夜出，昼日不出。’
标点是午哥自己断的，‘天雨血，夏有冰，地坼及泉。’这都好理解，说的是沙尘暴、冰雹还有地震，应该是烈度挺大，地下水都喷出来了。不过下一句‘青龙生于庙，日夜出，昼日不出’就不太好理解了，‘青龙生于庙’应该是个时间，发生灾害的时候，正好有这个天象，然后呢，‘日夜出，昼日不出’，昼夜颠倒？为啥颠倒的呀？完全想不出来。
再看前一句‘三苗将亡’，可能是说这次大灾难至少是间接导致三苗灭亡。类似这种大灾难还见于《汉书》，孝武帝时候，匈奴发生大雪灾，出征士兵回来的‘十不存一’，直接导致匈奴联盟解体，汉国与匈奴的攻守关系互换，这才成就了汉孝武帝。而且《淮南子》对武王伐纣的记载中也提到过天象变化，仅仅是巧合倒还好说，如果是有意利用，那上古时期的天文知识可就太丰富了。
看来有工夫得把自己总结的灾害表仔细整理一下，天灾这东西躲不了，但肯定能找到规律。比方说冰雹肯定能进行预测，至少也能用卫星观测出来。再比方说地震，这是地壳变动引起的，但地壳变动却是因为围绕地心旋转的那几个内核出现变化引起的，这个变化肯定和周边几个星体脱不了关系，只要找到规律就能避免出现大规模伤亡。
第二天午哥开始看《群书治要》，这可是好几大摞子，也就只能慢慢看。下午时候黄老爷过来了，看看黄承业读书情况，又过来和午哥聊几句。
“你说这个昼日不出可能是日食，夜出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月亮突然亮了？不能，从没听说过。”
月亮要自己亮，那可就吓人了，那是要爆炸呀。“嗯，不能，除非是有很大的流星，不然也不会误会成太阳。”如果是日食的话，那应该能确定时间，要不要算算，头疼啊。
“午哥，你对术数也有研究？”
“啊，看过一点，比较爱好这些杂学。再说也简单一些，比那些玩心眼要好懂多了。”
“是不是有什么心得呀，跟爷爷说说。”
“心得倒没什么，前些日子总结了一本笔记，哪天拿过来给黄爷爷瞧瞧。”
“好啊，那就明天吧，这几天正没什么事呢。”
哎呦，你还真是急性子。“行，明天一定带来。”
“还有个事，午哥呀，你昨天画的那张图，没给别人看过吧？”
“承业哥哥画的，我就提醒几句，以前我也画过，不过没别人看，都是自己玩，怎么，那图画的不对？”
“对，怎么能不对呢，就是有些地方看着不那么精确。”
“哎呦，这可就难住人了，书上给的数字就不会太精确，要想画的好，就得实地测量才行呢，而且还得分地区，各个地方都不会太一样。”这纬度变化，日影长度就不一样啊。
“对，是得实地测量才能准，行，这事先这样吧，记着明天把笔记带来啊。”
“一定带来，我记着了。”
午哥回去还特意画了张纬度变化导致日影长度变化的示意图，连着数学笔记，第二天都给黄老爷了。午哥自己是没当回事，主要是自己的数学水平就不怎么样，从没想过这本笔记有多大价值。不过黄老爷知道啊，莆田因为离泉州近，本地还有不少跑海的，所以对大食数字也不陌生，也就是那几个英文字母不认识，那就把它当作画呗，这一看进去就惊讶了，这是一整个理论体系呀，可不是这个术，那个术的，除了几条公理，剩下所有公式都有推导、论证的过程，这方法和那个哲学体系是一路的，让人都不敢反驳呀。
黄老爷赶紧叫人把陈员外请来，把这本笔记给他看，陈员外也能看个**不离十，前头仔细看看，后边就大略的翻了翻。把书放下就说：“怎么，这也是我孙子写的？不然你也不会找我来呀。”
“是呀，这个可太有用了。”书院要能教这个，根本就不用担心考试里的术数问题了。
“怎么样，这回相信了吧，哈哈。”
“信了。”这是说的哲学体系的事，黄老爷一直不相信这么高深的东西是个小孩子能想出来的，他当然想不到午哥连前带后思考这东西得有快二十年了。“你说他能让我教么？”
“嘿，你都拿手里了，你还问这个干嘛，我估摸着午哥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那我再去问问午哥？”
“再去问问呗，这孩子脾气可倔，得顺毛捋，哈哈。”
“这孩子你说一天都在想什么，怎么什么都会呀？”
“谁知道呢，我这个岁数时候也只是刚开始读书，可没他这聪明劲，我现在只担心他长不大，别的可没什么担心的。”你看，又聪明，又能赚钱，与人交往有礼，除了怕他夭折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行，这事我注意，平时我也会照顾他。那，要不要让他学点儒学？”
“难喽，他的思想和儒学冲突，再说他也不想做官，除了赚钱，连开课授徒都嫌麻烦，你觉着他能愿意学习儒学么？”
“好吧，我也不劝他，光这个笔记就够他在史书上写下一笔了，我打算和前面的哲学一起装订、刊印，你要不出钱，那就我来出，不过可得署上书院的名。”
“行，这事你也不用跟午哥商量，我就能答应。他可不差钱，我听说他一年从酒楼的分红就得好几千贯。不过你也不能白得便宜是吧，以后有什么事你可得护着他。”
“肯定的，这要是我亲孙子该多好。来，你再看看这张图，我没看懂，他把地面画成圆了。”
陈员外拿过图仔细看，“啧啧，高明，这才是我孙子呐，嘿嘿。”拿着图给黄老爷指点，“你看日影变化是不是这样才符合，北方日影要长些，南边则要短些，最短的时候没有影，北方就不行，夏至也有影，对吧。再说梦溪先生不也说月亮是圆的么，大地怎么就不能是圆的呢。”
“那怎么分出上下？”
“我怎么知道，谁画的你问谁去呀？”
“嘿，你倒是一推二六五，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当然不知道了，只要我孙子知道就行，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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