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服务台的长沙发上，田惜和萧妄并排而坐，中间隔了一个差点被拐走的小女孩，小女孩双脚晃荡晃荡，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
工作人员抓了几颗大白兔奶糖走过来，放在小女孩的掌心，得到一句奶声奶气的“谢谢姐姐”，又转头对萧妄说：“已经进行广播了，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小孩可以交给我们……”
“不赶。”萧妄硬邦邦回。
那姑娘点点头，又说：“那你们可以在这边休息等待。”随后接来了三杯水。
田惜特别能理解萧妄的心理，她也想亲眼看到小孩回到父母身边，这样才比较安心。
“你叫什么名字呀？”田惜凑近她，低头问。
小女孩似乎也意识到刚刚自己遭遇了危险，是旁边这个帅气的警察哥哥把她救下来的，于是对他无比信任，要黏在萧妄身上，对田惜的问题假装没听到。
“姐姐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萧妄柔声道。
“我叫梦梦。”小孩这才瓮瓮开口，因为牙齿还没长好，说话有点漏风，听不清是梦梦还是闷闷。
“刚刚抱你那个是坏人知不知道？”
梦梦依然懵懵懂懂：“可是叔叔说要带我去吃冰淇淋。”
田惜和萧妄对视了一眼。
“以后在外面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知不知道？”萧妄的声音放得很轻，但还是能听出来严厉，“他们要把你拐走，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听到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梦梦垮起一张脸，准备开哭。田惜一看，急了，瞪了萧妄一眼：“你吓唬她干什么？”
萧妄不以为然：“这种安全教育早就该做了。”在他看来，这小女孩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忽然间，门被人重重推开，冲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急得头发都散开了。
“妈妈！”梦梦喊了一声，摸着沙发跳下去，那女人几乎是扑过来，将梦梦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妈妈了。”
田惜能听出来，那女人讲话时，声音还颤抖着。
母女俩抱了一会，那女人才直起身子，抹了把眼泪，看向田惜和萧妄，“是你们两个送她过来的吧？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你还真是得好好感谢这两位年轻人，要不是他们，这小孩估计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刚才送糖那姑娘将监控调了出来，正好拍到人贩子将梦梦抱起的一幕。
女人仿佛在地狱门边走了一遭，冷汗都出来了，恨不得跟他们磕上几个头，除了感谢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这、实在是、实在是太感谢了，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了！”
那女人去掏钱包，又觉得给钱太敷衍了，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掏了钱包。
萧妄不求什么回报，这次被他遇上是运气好，那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如果你真的想要报答——”他开口，所有人都看着他，“那就好好履行母亲的职责，别有下一次的发生。”
这话有着浓浓的教育意味，听着不太顺耳，但那女人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连声说好。
女人蹲下来，对梦梦低声说了几句。临走前，梦梦跟两人说再见，突然朝萧妄伸出手，手心里是那几颗奶糖：“警察哥哥，这个我不吃！请你吃！”
萧妄笑了，抬手在她脑袋顶揉了揉：“好，梦梦真棒。”
目送母女两人离开，田惜万分感慨：“幸好啊，你是怎么发现的？”她转头看向萧妄，发现他正对着那几颗糖傻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萧妄笑。
他笑起来竟然有种治愈的感觉，而且，他竟然有虎牙。
田惜看呆了。
“嗯？你刚刚说什么？”萧妄脸上的笑容敛去，恢复先前的冷淡，只不过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人贩子？”田惜问。
当时他们的距离隔了那么远，他到底是如何分辨出那男人不是小孩的父亲？莫非这就是警察的直觉？
萧妄看着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淡淡道：“我听见的。”其实不仅听见了，还闻到了。
在一起生活久了的人身上的味道是同源的，能和谐地融为一体，但那男人身上的味道十分突兀，和小孩身上的隔了十万八千里。
田惜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
“听见？”怎么听见？当时周围那么嘈杂，然后她想到另一个可能，“你学过唇语？！”
“……”萧妄没想到就这么被赋予一个新的技能，“算是吧。”
田惜眼里立刻多了许多星星，很是崇拜：“好厉害，是在警校学习的吗？难不难？”
“……”得到的又是一串无言的省略号。
田惜以前觉得萧妄不爱搭理人是在装酷，现在发现是真的酷。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两人随着人流走出艺术中心。这会正是下班时间，附近就是写字楼和商圈，即便是周末，路上也肉眼可见地堵了起来。
太阳慢慢下沉，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留下一片染成粉红色的天空。被炙烤过的地面仍顽强地向上散发余温，和空气中几缕带凉意的风做对抗。
田惜没开车，在原地站了一会，想问萧妄能不能把她捎上，又想起艺术中心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面包店，决定去买些面包，再打车回家。
而且……看萧妄越走越快的步伐，估计也不想载她。
她就不懂了，明明刚才对小女孩那么温柔，怎么到她这就一脸的“别来烦我”，她是不是以前有得罪过他？不可能啊，她记忆力那么好，别说得罪了，她根本不记得有这号人。
田惜调转方向往面包店走，才走两步，身后刚被她腹诽过的人突然开了口。
“你去哪儿？”
萧妄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伴有厚重感的低音，磁性却不沙哑，叫人想起远古的大提琴，有深夜电台男主播的潜质。
田惜脚下动作一滞，确认萧妄是在叫他，才说：“去买面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一起吗？”
面包店里充盈着香甜柔软的小麦香气，店里用了暖黄色的灯光，很治愈。这家面包店是桑城的老字号，田惜小的时候就经常买来吃，在网红面包店异军突起的现在，仍坚持百分百手工制作，凭借口碑走天下。
田惜一手拿托盘，一手拿夹子，面前是各种各样看上去让人食欲大振的面包，但站在不远处的挺拔身躯不由得让她分神。
她觉得萧妄这人奇怪极了，她那句“要一起吗”只不过是客气客气，没想到萧妄还真点了头，但是从他进门以后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想吃任何面包。
田惜来的时间巧，正好有一锅燕麦蛋挞新鲜出炉，奶香味四溢，她让店员帮忙打包半打。南瓜面包是这家店的招牌，每次来她都必买，刚刚逛了半圈没看到，遂问店员：“今天有南瓜面包吗？”
店员小姐姐往萧妄的方向指了指：“有啊！就在你男朋友那！”他们两人一起进来，颜值登对，店员显然是误会了。
那句话清脆响亮，传到萧妄耳中，他立刻看了过来，好像对此说法有很大意见。
田惜无语，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都还没说话，你不爽个什么劲。
然而她还是好脾气地跟店员解释：“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啊——这样啊。”听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田惜走到萧妄那拿了两个南瓜面包，看他两手空空，问：“你不买点什么吗？这家店的面包都很新鲜，很好吃的。这个，要不要试试？”她诚心推荐。
萧妄的视线落在她抓着面包的那只手上，看了几秒。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南瓜面包。
“不用，我不喜欢吃南瓜，我在门口等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田惜觉得她这阵子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背影。
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她恨不得冲上去给他哐哐来两拳。
哼。多余给你介绍，爱吃不吃。
她抱着一大袋面包上了银灰色suv的副驾。
“去哪？”中控屏幕亮起，萧妄挂档，将车子开出黄线。
“畔山云阁。”
“你搬——”萧妄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又猛地止住，“一期还是二期？”
“一期。”
萧妄开车特别专心，不听广播也不听歌，车里安静得近乎沉闷。
田惜除了早上那一顿之外就没有东西下过肚，袋子里一直飘出香味勾引她。手都已经伸进去了，但毕竟是萧妄的车，还是得征求一下意见：“我可以在车上吃东西吗？”
萧妄目视前方：“随便。”
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故意挑了南瓜面包，手撕着慢慢吃，边吃还要边品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这家南瓜面包真的很好吃，我觉得就算是不爱吃南瓜的人都会喜欢的，我分一点给你试试？”
恰好前面就是红灯，田惜撕了一小块，还没递到萧妄嘴边，他就像遇见洪水猛兽一样往后躲，背脊紧紧贴着座椅，头往后仰，竭力地避开那块面包的触碰。
如临大敌。
于是，那块面包的路径拐了个弯又回到田惜嘴里，她翻了个白眼，直白道：“至于么你。”
“别影响我开车。”绿灯亮起，萧妄换挡起步。
不识货。田惜心想。
她又撕下一小片，“这南瓜面包连我家以前的小狗都很爱吃。”
车子突然急刹，面包袋子因为惯性被甩到脚边，紧随着几道尖锐的喇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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