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张嬷嬷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求证，“公主殿下，真要打驸马？”
司岚嗤笑一声，扬起下巴，淡淡道：“打。”
张嬷嬷这才走到被婆子拉住的周远宁跟前，扬起手，朝他扇过去，扇到一半又有点担心，回头看司岚的反应，以便司岚随时喊停。
司岚静悄悄的，美丽的面容上神情丝毫未变，白狐披风裹着的身影纤细苗条，静静坐在那儿，丝毫未动，贵不可言。
倒是周远宁还未被打到，却吓得惊叫一声往后退，用手挡住了脸。
这副胆小懦弱的模样，差点让司岚笑出声。
琉璃眼里升起一丝鄙夷，其他下人们没多说，眼中惊讶的神色却显而易见。
张嬷嬷似笑非笑，“驸马爷，奴婢还未打到您呢，咋叫得这么响呢？若传了出去，还以为公主殿下拿刀杀人呢。”
周远宁面红耳赤地放开手，梗着脖子道：“要打就打，头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司岚无语。
张嬷嬷收敛神色，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既然你和柳姨娘鹣鲽情深，就替她受过吧。”
啪啪啪，狂风暴雨般的十巴掌。
张嬷嬷收回手，垂手立在司岚身前。
周远宁脸被打得血红，紧握拳头，双目充血地盯着司岚，想要一口把她吃掉。
司岚瞧着他狼狈的样子，心情大好。
站起身道：“我饿了，吃饭去。”
时辰已经挺晚，不过刚才心情激动，都忘了饥饿，等心情放松了，才发现早已饥肠辘辘。
她不急于一时收拾这对狗男女，反正逃不脱她的五指山。
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司岚带着琉璃和张嬷嬷，在一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离开暖房。留下周远宁和柳如茵两个浑身狼狈的人。
不知情的人瞧见，都会认为司岚嚣张跋扈，欺负了周远宁和柳如茵。
等司岚离开，周远宁赶紧上前抱住柳如茵，“如茵，你没事吧。”
柳如茵顶着一张肿胀的红脸，大哭道：“宁郎！”
周远宁心疼得难以呼吸，紧紧抱住她，和她一起跪坐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你受苦了！”
柳如茵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又关切地伸手摸他的脸，“宁郎，你的脸如何？有没有疼啊？”
周远宁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比起你，我这点儿痛算什么。”
柳如茵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为我受苦……”
周远宁紧紧抱住她，目中迸发恨意，“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错都没有！是司岚的错！是她中了邪，发了疯！是她看不起咱们！”
彩霞也呜呜地哭，“周公子，我们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造了什么孽啊！老爷被人陷害，无辜的小姐被买入青楼！小姐和周公子相爱，一心等着公子您回来娶她，结果公子却被公主抢了去，成了驸马！明明公子和小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公主横插一脚，还容不得小姐，这是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柳如茵哭得更加伤心，几乎要背过气去，纤弱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痛苦得厉害。
“宁郎……宁郎……我的命好苦啊……”她哭着道，“我承认自己不喜欢公主，因为她抢走了你，横刀夺爱，破坏了我们的幸福，可我……可我入了门，你瞧见的，从来没有反抗过她，一直规规矩矩，为什么她容不下我？为什么啊？”
周远宁也留下泪水，“明明是她的错，强迫我娶她，拆散了我们，为何她要如此咄咄逼人？如茵，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宁郎，你要如何保护我？”柳如茵抬起头，期待地望着他。
周远宁语塞，紧皱眉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柳如茵眸中的光暗淡下去，勉强笑道：“暂时莫要去激怒公主，我没事的。”
她站起身，吩咐彩霞，“我们回东篱院去。”
周远宁说：“我送你。”
柳如茵摇摇头，“公主因为你接近我而责罚，若你送我，惹了公主不快，恐怕会遭报复。”
周远宁迟疑片刻，站在暖房里没动。
柳如茵和彩霞走出房门，寒风迎面刮在脸上，受伤的脸刀子似的疼。柳如茵不得不用手捧着脸，抵挡寒风。
彩霞压抑着怒气道：“驸马爷也忒没用了，小姐你挨了那么多巴掌，只会在旁边干看着。刚才小姐问他如何保护小姐，他竟然说和公主谈谈！谈什么谈啊！公主明明容不下小姐，不可能给小姐活路的，谈一下能好？”
柳如茵抿着嘴，没说话。
彩霞继续道：“真是看错周远宁了，还以为他情深似海，会一直照顾小姐呢，如此没用，还不如当初选江公子！再不济李少年李公子也行！”
柳如茵摇摇头，“江公子和李公子的家里不愿意让我进门，只能当外室，何况这两人都是花花公子，三心二意，可能新鲜个几天就喜欢别的女人了，到时候我没名没分，哭都没地方哭。还是周远宁好，一直都喜欢我，我选他，也因为我一直都喜欢他，明明我们男才女貌，各方都很相配，若没有司岚横插一脚，我们早就成亲了。”
彩霞愤愤不平道：“对！所以啊，奴婢就看不过眼儿！明明是公主的不对，抢了小姐的男人，到头来让小姐委屈做妾，还要欺负小姐！”
柳如茵觉得委屈，心思重，一不小心踩滑了石头，摔在漫天的大雪里。
这一摔，她便柔弱地哭了起来，仰头望着天空控诉：“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都是贪钱，我爹不过贪了十万两白银，就被砍了头，我也被卖入青楼，那些贪婪十万百万两黄金的人，还好好活着呢！这公平吗？”
“明明周远宁和我相爱，为何要让公主抢走我的男人？抢了又容不下我？老天爷，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如此对我！”
彩霞也哭道：“小姐命太苦了，老爷贪墨，银子都用在少爷们身上，结果出了事，小姐也一样受罚，唯一喜欢的男人，也被公主抢了去，老天爷太不公平！”
柳如茵哭得伤心欲绝，今天周远宁的表现，让她很失望。她彻底明白，周远宁哪怕爱她，也护不住她，她得为自己留后路。
比如权势和财富。
权势暂时要不来，财富却唾手可得。
如今的公主府，到处都是金山银山，就连她的东篱院，也有许多值钱玩意儿，只要偷偷拿去卖掉，就能换些私房钱。
哭了一会儿，擦掉眼泪，柳如茵艰难地从雪地里站起身道：“彩霞，我们走。”
彩霞连忙扶起她，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东篱院。
司岚美美吃了顿大餐，又睡了会儿午觉，醒来后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一时想不起来便不再想了，又驾着车前往西城门。
风雪依旧停着，地上铺满雪。
抵达西城门时，天已经黑了。
司岚在琉璃的搀扶下下马车，仰头望着蓝黑的天空，忽然感叹道：“这就晚上了？时间过得太快。”
在她印象里，似乎吃了顿饭，睡了会儿觉，打扮打扮，一下午就过去了。
等瘫痪在床，时日无多，她才明白自己似乎浪费了时间。
每天吃吃喝喝打扮逛街打马吊，悠闲舒服，这样的日子未尝不好，可当初躺在床上时日无多时，她又感觉这般吃喝玩乐浪费了大好年华，没什么意义，有点空虚。
尤其是嫁给周远宁三年，即便吃吃喝喝打扮逛街，她也并不悠闲舒服。
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重新走入早上进过的酒楼，司岚又坐在大堂靠窗位置，比较僻静的角落，用竹帘和两盆“节节高”隔出一个空间，既可以看清外面，又不用人打扰。
比起早上，晚上的人多了很多，西城门一拨卖艺的弄的火树银花很吸引人，最近落雪干不了事儿，大家都跑到西城门观看。
整座酒楼的大堂，坐得满满当当，司岚出手大方，才得了这处位置。
“平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刚坐下，司岚听到隔壁桌在吟诗，下意识地扭头看，然后无语地发现，隔壁桌坐着的，赫然是早上议论她的四个文士。
真是阴魂不散。
琉璃也看到了他们四个，柳眉倒竖，“怎么又是他们？”
张嬷嬷帮司岚整理好桌子，道：“这些人无官名在身，又不愿好好读书，估计也没钱去不了青楼，才聚在酒楼里喝茶聊天。一天到晚都呆在一起闲聊，闲出屁了，可不就要说些八卦嘛。”
琉璃嗤笑，“真没用。”
那边的四人并未发现她们，依旧在吟诗作对，司岚也没管。
“听说了吧，最新消息，今天中午，颂乐公主回府，打了小妾和驸马！”
说着说着，那四个人从诗词歌赋又聊到了八卦。
司岚无语，他们没聊的？天天聊她的八卦？逮着她一只羊薅？
“小姐，他们怎么知道中午的事？”琉璃很吃惊。
司岚笑了笑，“府里有人说，外面的人自然知道。”
“谁嚼舌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琉璃气得差点拍桌子。
张嬷嬷老练些，脸色凝重，“小姐，可是你今儿说的彩霞？”
中午司岚打柳如茵的时候，曾经指出彩霞出去乱说话。
司岚点点头。
除了她还有谁呢？
这件事，也是她瘫痪在床，柳如茵说的。
“我想起来了。”司岚恍然道，“出门时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现在想起来了，我还没拿回我的红狐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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