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看着苗怀音那淡然白皙的脸庞，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种疯狂想要找人倾诉，想将满腹委屈与悲伤，尽数倾吐而出，却无从发泄，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果爷爷在这，婵姑娘在这，华子在这，哪怕是苗玲儿在这，我都不会如此隐藏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可面对着连熟悉都算不上的苗怀音，我只能将那些近乎快要喷涌而出的悲伤，死死压在心底，连带着愧疚与茫然，任凭时间的发酵，独自默默承受。
深呼出口气，强忍着崩溃的情绪，我扯出一丝笑意，低声说道：“没事。”
虽然苗怀音的神情依旧没有泛起任何涟漪，但我能够想象得到，我此刻的笑意，或许比哭还要难看。
苗怀音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床上的两具尸体，轻声说道：“那就麻烦李道长了。”
顺沿她的目光看去，我又是心里一抽，哪怕我已经无比克制，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没有盯着那两具尸体的脸庞，但不知为何，眼角余光掠过，我总是心神荡漾，那两张带着诡异笑容的面容，仿佛在我眼前，逐渐逼近，就像他们活过来了一样，向着我一步一步走来，依旧是那么笑着，胸口狰狞的伤口敞开，鲜血如泉涌，五脏六腑“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就像街头屠户，从挂钩上割下那些满目疮痍的烂肉，随手丢弃在一旁的臭水沟中，只有苍蝇与老鼠，蜂拥而至，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一顿美餐。
说不上残忍，更说不上怜悯，这些早已是徒劳无用，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苗怀音没有催促，可能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的大脑变得愈发紊乱与胀痛，几乎是无意识地，用一种沙哑而颤抖的语气，轻声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我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内心愈发沉重与疼痛，就像是被人用钝刀子，硬生生剜着一般，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因为我没有瞧见苗竹婷夫妻的阴魂，也没有看到阴魂被超度过后，直上青天的那缕飞灰，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有两具冰冷而诡异的尸体。
凡人死后，阴魂会暂留原地，等待七日过后，享受完家人的祭拜，便随着阴差远赴黄泉，这就是民间习俗里的“头七”。
但荆州地界不同，因为有着闻人家阴尸，以及苗家蛊虫的威胁，那些死后的孱弱阴魂，会本能地感到惧怕，然后远离，在这种情况下，尸体旁边没有存在阴魂，倒也说得过去。
但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却是莫名涌现一个沉重的想法，那就是他们的阴魂，并不是远离了荆州，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张若尘曾经细细与我说过，和人间的弱肉强食一般，阴尸、蛊虫还有阴魂，也拥有着一套独属自己，增强力量的方式。
阴尸虽然心智不全，但一经炼化，便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那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本能，所以就算是最为弱小的墨眼阴尸，也足够击败好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而他们晋升的方式，便是杀戮，不断地杀戮，用鲜血与恐惧，来弥补心智上的不足，晋升为高等阴尸的同时，也会逐渐恢复生前的记忆。
蛊虫便没有那么血腥，却是更为残忍，因为它们变强的方式，不需要杀害普通人，而是同类相杀，相互吞噬，越是强大的蛊虫，它吃掉的同类，便是越多，可以说是踩着无边无际的骸骨，步步登高。
而阴魂，却是最为常见的，因为人死灯灭，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阴魂诞生又消逝，正因如此，它们与阴尸和蛊虫相比，生来是最为弱小的，却又是可能性最大的，普通的阴魂，度过头七之后，跟随阴差离开人间，转世投胎，而一些生前怨气太重，心有不甘的阴魂，不愿就此离去，便会想尽办法，弥留此地。
正如苗怀音先前所说的一样，阴魂不被阴差所发现的办法，就只有寻找到依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件器物，前者就是通俗意义上讲的“鬼上身”，而后者便是民间故事当中，经常提及到的“沾有邪气”。
躲过头七之后，这些不愿前往九幽地狱的阴魂，便成为了真正的“孤魂野鬼”，因为携带着生前的种种怨气，所以它们对活人有着极大憎恶，但凡遇见，不留活口，长此以往，这也成为了它们增强自身力量的一种方式，通过杀害活人，吸取他们死前的负面情绪，来使得自身的怨念，愈发浓郁与强烈，最后化作厉鬼，为祸人间。
这种方式，和阴尸的晋升方式，极为相似，但除此之外，阴魂与蛊虫一样，也能同类相食，单纯由怨念化作的魂魄，是它们最好的补给品，但因为害怕引起阴差的察觉，所以一般的阴魂，只会选择杀害活人这种方式，并不会轻易选择同类相食，所以哪怕是一间屋檐下，同时存在两只阴魂，它们也只会泾渭分明，小心提防。
原本我是没有这种念头的，可突然想起苗秋天所说，她在门外听到那只阴魂，含糊不清地说着“吃不下了”，当时我以为是那些消失不见的生糯米，但此时想来，却是不免毛骨悚然。
因为同样消失不见的，不止是那个碗里的生糯米，还有着苗竹婷夫妻的阴魂……
想到这里，我浑身都在颤抖，手脚冰冷得吓人，内心也是说不出的愧疚。
当一个念头，在脑海当中冒出嫩芽之后，之后无论你做什么，都只会帮助你，将那个小小的念头，变得根深蒂固，更具有说服力，更令人心悸。
就像此时的我，经过刚才一番思绪纷飞，冥冥之中，已经将自己与那传说的“天煞孤星”，悄悄画上了一个等号。
所以我先入为主，早已把苗竹婷夫妻的死因，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我来了十万大山，便不会引来那些阴魂，也不会因此让他们夫妻俩无端丧命，先前我强忍着悲痛，为他们念诵《往生咒》，是想让他们能够尽早得到解脱，也能让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可此时此刻，当我没有瞧见他们二人的阴魂之后，心里不禁想到了那个最为残忍的结果。
因为我的缘故，他们不止是死于非命，更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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