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谁在撒谎？

哪怕是在面对闻人宫时，三长老都没有露出过当下这种神态，语气沙哑，仿佛钝刀割肉一般，令人心生不适，表情复杂，像是在回忆，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责，一张苍老的脸庞，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让我坚信他的话语，却又似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喉咙微动，咽了口唾沫，想说一些什么，却总觉得不太合适。

        或许是知道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三长老愣了一会儿，自嘲般苦笑一声，收敛神情，又将整张脸，都埋入了烟雾缭绕当中。

        沉默良久，他轻声说道：“世事如月，总有阴晴圆缺，人生无常，几多悲欢离合。”

        听到这，我心头一动，仿佛想明白了最后的结局。

        果然，如同我所猜想的那般，三长老抽着烟枪，继而说道：“宋牧带着苗洪雪，离开了十万大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连苗家从未失手过的沐风蝶，也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因为那时的苗洪雪，蛊术早已经超越了一众长老，单靠十万大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一走，就是两年，最后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其余家族，当时的大长老，还不是苗凤仪，她老得连路都快走不动了，但还是强撑着身子，亲自启程北上，拜访了聿明家先知，最后得到了一纸偈文。”

        说到这里，他语气都变得颤抖起来，仿佛接下来的事，是隐藏在他心底，最为深处的秘密，轻易不可揭露，但沉默片刻，他深吸口气，还是缓缓说道：“我不知道那纸偈文上写了什么，只是当大长老回到十万大山后，第二天清晨，苗凤仪便带人下了山，一个月后，她带回了宋牧和苗洪雪的尸体……”

        我心里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说道：“苗洪雪她……死了？！”

        三长老抬头看了一眼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死了，苗凤仪回来之后，当着十万大山所有人的面，将宋牧的尸体，丢进了彩云潭，然后让诸位长老，动用苗家秘术，将苗洪雪尸体内的本命蛊，强行转接到了小玲儿的体内，之后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连骨灰都没留下，事后她接替了大长老的位置，成为了苗家新任的大长老，我曾私底下问起过她，为什么要做得如此绝情，哪怕留下尸首，落地为安，也能有个念想，可她只说……这是叛徒应得的下场！”

        我一时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愣神想了许久，依旧没能得出个结果，因为昨晚苗玲儿与我说起过，有关于苗洪雪的事，但在她所阐述的故事里，苗洪雪只是因为“爱”这个字，离开了十万大山，再也没有回来，而之后的事，她却只字未提。

        就像……她从未知晓过一般，亦或者，她只是不愿再提起？

        沉默片刻，依旧无果，我只能疑惑地问道：“可是，小玲儿说……”

        三长老愣了一下，打断了我的话，眉头微皱，沉声说道：“小玲儿？她说了什么，当年苗洪雪死的时候，她才只有一两岁呢，她怎么会知道有关苗洪雪的事？”

        听闻此言，我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变成一片空白，随即无数张画面，刹那间涌现，如走马观花一般，接连不断，又如同无尽的梦魇，铺天盖地，迎面笼罩而来，死死扼住我的咽喉，令我哑口无言，却是冷汗直流。

        三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洪雪死的时候，苗玲儿才一两岁？

        可昨晚明明是苗玲儿亲口告诉我，曾经陪伴她童年时光，并且作为第一个前往那片草地“客人”的，正是苗洪雪本人啊，并且她在苗玲儿幼小的心灵当中，占据了极大的位置，但根据三长老这番话来推论，苗玲儿与苗洪雪根本就不可能有认识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一起坐在草地上，抬头仰望星空，谈论“喜欢”与“爱”定义的画面。

        也就是说，苗玲儿与三长老当中，绝对有一个人在撒谎！

        亦或者说，其中还有一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存在……

        想到这，我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坐在凳子上，说不定此时此刻，我全身都会忍不住发抖。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三长老眉头紧锁，疑问地说道：“你怎么了？”

        我愣愣地看向他，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干干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您继续……”

        三长老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继而说道：“蛊王的传承，往往都是选择新出生的女婴，因为那时的她们，最为纯净，心无杂念，可以最大程度地接受传承洗礼，可当年苗凤仪带着苗洪雪的尸体回山时，十万大山并没有新出生的婴儿，所以她们只好选择了当时的小玲儿，作为蛊王位置的接替人，可即便如此，当年的小玲儿，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心智，所以传承并不顺利……”

        三长老自顾自地说着，我装作一副聆听的模样，沉默不语，可内心早已是掀起了万丈波涛，不停地回想着苗玲儿与我相处时，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表情，但想到最后，我仍是没有半点头绪。

        因为那傻乎乎的小丫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可眼前的三长老，也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啊？

        但两人所说的过往，显然无法对应，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不为人知的差错。

        “最开始我们还没有察觉，因为小玲儿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无忧无虑地长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慢慢发现，和苗洪雪那惊人的天赋不同，小玲儿一直长到七八岁时，依旧没有学会蛊术，这下子，整个十万大山都炸开了锅，毕竟堂堂的蛊王，怎么能不会蛊术呢？我们心急如焚，想尽了各种办法，却终究是无能为力，最后还是大长老一言不发，直接将小玲儿给丢进了彩云潭里……”

        彩云潭？

        在来十万大山之后，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始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有何作用，只是依稀记得，当时十万大山门外，苗青雨针对我时，被三长老用作威胁的，正是这个地方，而听到彩云潭后的苗青雨，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极度恐惧的模样。

        当下三长老再次提起，我便忍不住插嘴道：“彩云潭……那是什么地方？”

        三长老深深地看了眼我，缓缓说道：“那是个你一辈子，也不会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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