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我想尝试一下
他就那么平静地盘膝坐着，却像是一座永远无法攀登的天堑，横贯在我身前，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倾塌，将我压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这种铺天盖地般的压迫感，我以前也有过，第一次是在古都市的那个夜晚，那顶诡异的轿子，再就是闻人家的大爷闻人宫，就算是苗凤仪与三长老，也远远不及那两次给我的压迫感更强，而此时此刻，我又有了这种窒息般的感觉，像是成为了沧海一粟，飘摇不定，无论朝着哪个方向，面对的只有遮天蔽日的巨浪，再也瞧不见一丝一毫的阳光。
恐惧，胆怯，自卑，种种情绪，在我心头蔓延，我很想现在就收回灵视，逃离这方天地，就算永远无法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但至少不用再面对着张怀予。
就在此时，他像是洞悉了我内心所有的想法，轻声笑道：“想逃避？或者说，你想找个自我安慰的借口，说什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这一切？”
我很想回答“是的”，可就在那些恐惧与胆怯当中，似乎还有着一丝其它的情绪存在，让我久久无法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不知不觉，闪过无数的画面，古都市那晚，爷爷义决然走向门外的背影，杨家别墅，华子的残魂在门后让我快走，龙虎山上，张有方义无反顾挡在我的面前，追忆酒吧，那一具具承载着无辜女孩的棺材，酒店房间，婵姑娘那一个笨拙的拥抱，荆州城中，钱多多背着华子远去的身影，小木屋里，小悦儿跪坐在她阿妈身旁，满脸泪痕，绝望而呆滞的脸庞……
一幅幅画面，如走马观花一般，在我脑海当中，不断闪过，一个个动作，一段段话语，所有的细节，在此时此刻，都被扩大至无限，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个诡异的场景，那是我今生今世，从未见过的场景，却像是荆州城里，钱多多离去时，那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背影一般，凭空显现，并且没有再继续往下翻篇，只停留在了这一段如同虚幻的记忆当中。
那像是夜晚，因为伸手不见五指，却没有漆黑的夜色，又像是白昼，因为我能瞧得见眼前的事物，却又看不真切，像是影影绰绰，有着无数的身影，又像是荒无人烟，一片死寂，像是能够听见凄厉的风声与哀嚎，又像是耳边没有一点声响，屏气凝神，却连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都弱不可闻。
一切实在太过荒谬，却又是那样的真实，仿佛我曾经真的去过这么一个地方，没有昼夜，没有时间，没有远近，没有始终。
而在所有的诡异之间，在我的面前，站立着一道身影，那是一个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女人，像是承受了这个世上，所有狠厉的刑罚一般，或许她也不是站着，而是被拖曳着，因为她四肢摊开，摇摇欲坠，却是从虚空当中，延伸出了四条漆黑的锁链，束缚住了她的手腕与脚踝，将她捆绑在了天地当中。
历经了那么多痛苦，她原本应该是绝望，是哀嚎，是哭泣，但不知为何，她却仿佛习以为常了一般，始终在笑，而且是肆意地狂笑。
我瞧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着她癫狂地笑道：“芸芸众生，终有一死，凡夫俗子，转世投胎之后，自会解脱，孤魂野鬼，弥留人间千载，也终成飞灰，来来去去，自有天意，就连你……也不例外，无论是蚍蜉还是大树，都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既是如此，你又能救得了谁？”
话音落下，不知名的远处，传来响彻天地的雷声，却不见刺目的闪电，女人还像是在继续说着什么，可我却已经听不见了，耳畔皆是轰然不断的雷鸣。
紧接着，雷声不停，画面却是猛地一转，我的眼前，再没了女人的身影，留下的只是四条破碎的锁链，像是被谁给打碎了一般，而在天际尽头，豁然敞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横贯了天地，无数道模糊的身影，疯狂朝着那道口子涌去，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什么，这所有的一切，前所未见，前所未闻。
就在我看得完全呆住了的时候，眼前所有的画面，突然停顿，由走马观花般的影像，变成了一幅静止的图片，而渐渐的，就连那些诡异渗人的画面，全都消失不见，最后留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漆黑。
就在这漆黑当中，竟是缓缓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充斥满了我的整个视线，它就这样俯视着我，伴随着雷声一起开口，亦或者说，雷声就是他的言语。
“时机未到……”
那双巨大眼睛的主人，如是说道。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变色，所有的漆黑，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与那覆盖了天地的眼睛，恍若隔世，转瞬一空。
我的眼前，依旧是丹田之内的灵视，张怀予模糊不清的身影，静静端坐在井边，看着我轻声说道：“告诉我，你的……回答。”
仿佛刚才那漫长的回忆，才仅仅只是过了一瞬间的光景，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下意识地回想起那些内容，可无论我怎么绞尽脑汁，那些诡异而渗人的画面，却再也无法在我脑海当中浮现，就连我刚才似乎是亲眼目睹的事物，都始终无法勾勒出来。
唯一还能依稀记起的，只有恍惚之间，那句“你又能救得了谁”。
和荆州城里的那次一样，当我看着钱多多远去的背影，脑海当中，亦是浮现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场景，那像是刻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可无论我翻来覆去，如何回想，始终都找不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你又能救得了谁？”
唯一还能记起的这句话，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荡，此时此刻，我终于想明白了，先前那些恐惧，胆怯，自卑的情绪当中，所蕴含的那一丝其它情绪，叫做……不甘。
想到这里，我深吸口气，看向还在等待着我回答的张怀予，一字一顿，沉声说道：“我想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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