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方寸之间，咫尺天涯
三长老逐渐远去，我站在院子门口，静默良久之后，这才缓过神来。
不知不觉当中，我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所浸透，沉默不语，静静看向三长老离去的方向，心情从未有过这般沉重。
不该说的话，不该想的事，我想……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等到三长老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我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转身走进院里，可越是这样，我发现我身体颤抖得越是剧烈，脑海当中，全是那些想象出来的惨烈画面，顿时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还没走到房间门口，猛地一个前冲，趴在了那口井边，便开始疯狂地呕吐。
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肚子里本就是空空如也，一开始还能吐出点酸水，吐到最后，我只能不停的干呕。
折腾半天，我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脸色苍白，虚弱地瘫坐在井边，内心满是苦涩与悲哀。
原本我以为的，是黑白分明，善恶有别，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可从荆州城，再到现在的十万大山，一路所见所闻，所念所想，我感觉我所秉持的，已经濒临崩塌。
惨死在赵三回手里的那一家三口，化作厉鬼冤魂，残害无辜百姓，他们自然是坏的，可当我逃出生天，知晓了一切之后，竟是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可恨，只是可怜。
而自持正道的两教九家，闻人家残杀活人，生生炼制成阴尸，苗家为了千年的传统，只留下女婴，至于男婴，一概清除，那他们究竟是善还是恶，是正亦或邪？
古都市的那个夜晚过后，我所遇到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我的心理底线，事到如今，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就像走到岔路口的旅人，分不清该往左还是往右，只能待在原地，踌躇不前，眼睁睁看着夜幕的降临。
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会以为，错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这个恶心的世道。
我妄图做出改变，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个我赖以生存的世界，光明散去，夜幕降临，在我的眼前，露出它最为黑暗与冰冷的那一面。
我目光呆滞，脚步蹒跚着爬起身来，一步一步，缓缓朝着院子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映入眼前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整洁如新，空气当中，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味。
我没有多余的心思仔细打量，只是转身关上了门，摇摇晃晃，走向了屋子最里面的床，或许是因为从龙虎山一路赶来，火急火燎，危机四伏，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亦或是刚才所想到的一切，如高山巨石一般，狠狠压在我的心头，使我喘不过气来，此时的我，只觉头晕眼花，翻天覆地，连鞋子都还没来得及脱，刚走到床边，便是两眼一黑，直挺挺地栽倒了过去。
“李长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当中，像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无比疲惫，只想抛掉脑海当中的一切念头，什么也不愿去理会，只当是我的错觉，继续沉睡。
那道声音，似乎是听懂了我的想法，没有再继续呼喊我的名字，一切重归寂静。
可沉默良久过后，恍惚之间，那道声音又再次响起。
“李长安。”
这一次，我听得清晰了不少，确实是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而且这道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就像在哪听见过一样，温醇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想到这里，我原本一片朦胧的脑海，逐渐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我的眼前，竟是突然大放光明。
没有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明亮，屋子里的一切，清晰可见，仿若实物，甚至都不用转过头去，我就能瞧见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我正背对着的床底下，同样能够看得透彻，而且随着我的念头改变，视角也能同时变大亦或缩小。
感受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完全苏醒了过来，因为我此时所见的一切，根本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一般，只要是房间里的东西，就没有能逃过我的眼睛的。
可奇怪的是，当我想将视角延伸到屋外时，却是猛地停在了门槛处，接下里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都穿透不过那扇木门，似乎我当下这种状态，所能看见的，只有这间小小的屋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愣，随即顿时反应了过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的“灵视”。
根据张道陵传授给我的正一道法所记载，修炼龙虎山道法，首当其冲，就是开启体内灵视，可以窥见丹田，然后开辟灵泉，用以收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
这一步，我在从龙虎山来荆州的火车上，就已经做到了，可怎奈我的丹田不同于常人，不是一洼清澈的泉眼，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所以无论我怎样吸取天地灵气，都无法被收纳和保存，最多也就是恢复一下精神，治疗一下外伤，至于正一道法当中的符咒，我就算是照猫画虎，也没有一点效用。
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无法自己亲手绘制符咒，以致于遇见那些阴尸与阴魂时，我用光了张若尘赠予的符咒后，就只能硬着头皮，攥着那柄桃木短剑，横冲直撞，生死相向。
可此时此刻，我的灵视似乎是发生了一点改变，由内到外，可以感知到一定距离之内，周身的所有事物。
想到这里，我连忙翻阅记忆当中，有关于正一道法的内容，沉默片刻，顿时愣愣出神。
因为根据记载，我如今的情况，已经是突破了灵视的第一重境界“方寸”，正式迈入了第二重境界“咫尺”。
顾名思义，灵视第一重“方寸”，只能瞧见自己体内的方寸之间，用以观察自身，开辟灵泉。
而第二重“咫尺”，灵视外放，咫尺天涯，不必用眼睛，仅仅只是动用感官，就能感知到周身的事物，而且在黑夜当中，依旧仿若白昼，虽然一开始所能感知到的距离有限，但随着体内灵泉的扩大，自身修为的提高，灵视所能瞧见的距离，也会随之逐渐扩大，近在咫尺，远至天涯。
看到这里，我那原本笼罩着层层阴霾的心，也难免有些悸动，毕竟之前无论我怎么努力，吸收到体内的天地灵气，只是源源不断地汇入那口深井当中，却是不能为我所用，而且那口井里，似乎还有着什么古怪的存在，使得我不敢随意窥探。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暂时停下修炼，想着等回到了龙虎山，再找张道陵问个清楚。
可现在不明不白的，我的灵视竟然自己突破了第一重境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像是什么天纵奇才啊？
不然怎么可能连一张最简单的黄阶符咒都绘制不出来……
就在我疑惑不解之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又是缓缓响起。
“李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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