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冬夜
虞都城很大，也很漂亮，一入夜，灯火一盏盏亮起来，路上行人匆匆，都要在宵禁前赶回自己的家里去。
玉璇拎着酒壶在客栈廊前坐了许久，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为她停下，她走过许多地方，包括在西北家中，她从来都是孤单一人。
有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命运就偏对她残酷。
马蹄声由远及近，玉璇也没有看，仰头喝着酒，直到有人跳下马，站在她面前。
“玉姑娘？”
“真是你，远远瞧着就像你。”
有人策马经过，看见廊下饮酒的红衣女子，不由得停了马。
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出身尊贵，父亲手握西南军权，自己在京城却始终无所事事，领了闲职，每日按时上任，也无事可做。
秦霄心情并不好，回府去，温柔娴静的世子妃正等着，他又要打起精神来，用过晚膳睡下又是糊里糊涂的一天。
他也想讨杯酒喝。
玉璇这才抬头，她已有了醉意，看见是秦霄，一时并不敢信，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怕是我眼花了。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宿，”
“是我，”秦霄伸手去扶她，“秦霄。”
“你不是，”玉璇挥开他的手，慢悠悠的说道，“美人如花隔云端，堂堂世子爷怎会到这里来。”
“说什么胡话呢。”
秦霄扶了她往屋内走去，屋内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雪花纷纷落下，天地很快变成了雪白一片，远处，宵禁的钟鼓声遥遥传来。
伙计赶在宵禁前来报信，说是玉璇有事，今日要失约了，段澄问那伙计是何事，伙计也只摇头。
“她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肯定又有什么耽搁了，若实在担心，明日去瞧瞧便知道了。”
段澄点了点头，和柳如涵在火炉旁坐了，柳如涵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很轻松的样子，“也不记得多久没和你这么好好说话了。”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虽时常相见，但多是在王府，段澄又向来话少，柳如涵大概是早就急得不得了了。
“事情查的怎样了？”
见段澄先问了，柳如涵拿起带来的一幅画递给段澄，“二十年前，太后病重，药王谷有医女进宫侍疾，据传此女有倾城之貌，有画师特意画下了她的样子，你看看。”
本来就不是多难查的事，况且段澄的相貌那样出挑，那日她进宫后，宫中便开始议论起来。
画轴缓缓打开，画中是一位紫衣的女子，正坐在花丛中微笑着，而她的相貌！
段澄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柳如涵点了点头，“是，这便是她，也就是你的母亲。”
画里的女子极美，尤其是那抹微笑，让她看起来更加娴静、淡然。
“她出自药王谷，也姓段，名唤段晴，据宫中老人讲，她进宫后，同时有几位皇子都属意于她，当今陛下也是其中之一，但她最终嫁了驻守北境的将军，随他去了漠北，驻守边境。”
“后来呢？”
原来那些梦都是真的，段澄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现在总算明白了荣贵妃、陛下和太后的反应为何都那样不寻常，她们实在长得太像了。
柳如涵叹道，“老谷主叮嘱你外出一定要戴面纱，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些。”
只是老谷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后来呢？他们……他们怎么死的？”
“那位将军是左氏出身，单名一个立字，战功显赫，被封镇北大将军，几年后敌国来犯，将军战死沙场，他的夫人也以身殉夫，连襁褓中的孩子也跟着去了。”
段澄看着手中的画卷，忍不住泪如雨下，他们在那个时候就不在了吗？
“按理说，左将军为国而死，是大功臣，但关于他们的事宫中却嫌少有人提，就连左家也从未有人提起过他们。”
“这是为何？”
段澄亦不解，柳如涵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有很多的疑点，我只查到他们两人当年在京中实在风头太盛，结下的仇家不在少数。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得回北边一趟，我准备这几日便启程，亲自回漠北一趟。”
段澄如今在京城，她的身份想必很快会被揭开，那京中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必须早日查清。
“你要回去？”
“嗯，”柳如涵轻轻的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此事非同小可，不自己亲自去查，他实在不放心。
两人从小相识，就是没有婚约这层关系在，也不用计较那么多，只是入冬后，北境日夜大雪，怕是要吃好些苦。
“你路上小心，回京过年吗？”
柳如涵笑了笑，“那是自然，你在这里，我定要回来的。”
“还有一事，”柳如涵神色郑重的提醒，“以左家的权势，是不会允许孩子流落在外的，外头的传言都是孩子已随父母身亡，但你出现在京城，想必他们很快也会知道，你做好准备。”
“嗯。”
“我不在京中，若是遇到事情，你便去找九殿下，你救了他，他会帮你的。”
柳如涵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进展，只知道严清对段澄有好感，若是段澄有事，他不会坐视不理。
段澄却有些心虚，有些事，是要跟柳如涵说清的。
“我先回了。”
柳如涵却急着回去，今日决定回去，他自己府里还有好多事要安排。
人走后许久，段澄还呆呆的坐着，今夜于她实在不同，她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姓谁名谁，是怎样的人，段澄握紧了画卷，他们那么相爱，一定也很爱自己吧，哪有父母愿意抛下孩子离开，想来他们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难关，才会双双离世。
无论是什么，她都会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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