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钟情

类似的质问，隐隐约约，萧茹好像在萧寒那里也听过。这种，满怀正义感的，居高临下的质问，这种，完全不能切身体会她的感受，只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质问。

        那年，萧玉落水，她袖手旁观，萧寒却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他的行为就是对她的无言声讨。她恨，恨明明同样厌恶萧玉的萧寒此时却像个疼爱弟弟的英雄一样。或许，她真正怨恨的是她自己的心：为什么会没有感觉？为什么已经丧失了对手足的任何怜悯？难道她连人性最基本的东西都丢了吗？

        如果承认这一点，她就没法活下去，为了能继续坦然地活下去，她必须恨别人。

        恨母亲、恨萧寒、如今也恨萧琦。萧寒并没有死于溺水，她本应是无罪的。可就是当年的那次袖手旁观，成为她多年来心中的死结。

        如今，萧琦这么一个小辈竟然也敢质问她？

        萧茹冷笑：“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我问你，在这之前，老太太生病，你出过一分钱吗？她老人家病多，我还要搭上多少钱填进去？你知不知道你和老太太两个人是什么样的无底洞？你别太得意了，好好想想吧！如果没有我，老太太活得到今天吗？你知道上次老太太住院谁出的钱最多吗？是我！是我！”

        萧茹的眼珠快要瞪出来，眼眶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有些可怕——她这几日也没睡好——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已经彻底被卷入母亲生病、房产争夺的漩涡，她牵肠挂肚，虽然不是因为挂念母亲的健康，可也让她日日被烦恼包围，催生白发，消耗生命。

        “你知不知道老太太一次看病花多少钱？你不知道！你个小孩怎么会知道？你只会在这里嚷嚷、叫唤，你有什么资格叫唤？这钱我死也不会再出了，你们没人能管我，我的钱，想出就出，想不出就不出。你求我啊？求啊？”

        萧茹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想到当年萧寒把萧玉救上来后看她的那种冷酷的眼神、想到母亲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漠视，对两个儿子，尤其是萧玉的偏心、想到萧琦这个一贯傲慢的小辈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她，她积压多年的愤怒也再一次膨胀、爆炸。

        曾智楠在一旁一直安静地听着，试图了解萧琦和他姑姑究竟在因为什么争执，此时她终于明白了。

        曾智楠在心中轻笑，萧茹如果拒绝支付老人的医疗费，就是没尽到赡养义务，萧琦随时可以起诉他。也许，萧茹是算准了萧琦现在没时间也没精力起诉，而老人的医疗费又不能断吧。

        但是，有时间的时候就可以起诉，如果需要，她可以先帮萧琦垫付老人的医疗费。她不是圣母，本没必要插手，但她实在看不惯萧茹那种逼迫人的手段。

        像这种人，一定要给她点儿颜色！

        “姑姑，你疯了……”萧琦后退了两步，并非被萧茹震慑，而是本能地想和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保持距离。

        曾智楠刚准备上前解围，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

        楚佳桃上前一步，她看了萧茹一眼，她清澈的瞳孔映着萧茹因为盛怒而扭曲的面孔，萧茹愣了一秒，就好像她头一次见到楚佳桃这样的眼光。的确，楚佳桃的眼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她的目光像审视，但有有些像无视。虽然她的瞳孔映着她的影子，但好像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楚佳桃拉住萧琦的胳膊，轻轻一拽，身后的电梯门刚好开了，她顺势把萧琦带入电梯。

        “等等……”萧琦此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妈？”楚佳桃招呼道，就好像萧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小桃，我等等，你们先走。”曾智楠微笑。

        迟疑片刻，楚佳桃看向萧琦，萧琦按了奶奶病房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关上，缝隙间仍可看见曾智楠和萧茹的脸。

        电梯的数字变着，电梯里只有萧琦和楚佳桃两人。上一秒，萧琦面对的还是他那咄咄逼人的姑姑的狰狞面孔，此时，楚佳桃娇嫩而可爱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心跳忽然空了半拍，脸颊也随之发烫。

        并不完全是出于爱情的那种身体反应，萧琦还有一些真实的羞愧。他现在的形象太差了，面对专程为了自己千里迢迢过来的让自己脸红心跳的女孩，他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自卑。这种自卑感在面对白璐时从未有过，那时白璐非要他去理发店，他还有些不情愿呢。

        “你……”萧琦有许多问题想问，为什么本来说不来，又忽然来了，是专程为了自己来的吗？学校那边怎么办？等等等等，可是刚才陡然升起的自卑感就像一堵墙，挡在他和楚佳桃之间，他语塞了，此时，电梯上升的速度感觉特别慢。萧琦不知道，自己心里紧张时，表面上看起来却特别严肃，甚至有些冷漠，这让楚佳桃立即有些不安。

        “对……对不起……我是怕你们吵起来……”楚佳桃慌张地解释着自己刚才的行为。

        “嗯。”萧琦努力地微笑着，试图掩饰自己此时心中的不自信。

        “说了不来，结果还是来了……打扰你了……”楚佳桃的脸涨红了，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显得有些太过主动，一般人都能借由此看出她的心意所在吧……所以，此时的萧琦应该心知肚明。

        “不，不打扰。你和曾阿姨能来我真的很感谢。”萧琦诚恳地说

        可与此同时，萧琦的心里又忽然冒出一股大概是自责的情绪，他想到了白璐。白璐在这里时，他一直要她走，可面对楚佳桃时，他内心深处却希望她能留下来。

        留下来，陪着自己，也许她不会帮上自己什么忙，可他心里却能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死气沉沉的心灵能重获新生，疲惫消散，内心也能怀着希望。

        只要这女孩在身边，他就觉得好像能激发出勇气似的。

        也许爱情这种东西和相处时间的长短真的没有关系，它是那么任性与不合情理。萧琦此时心中就怀有一个强烈的冲动，他正在极力地遏制着这冲动。

        想吻她，轻轻地吻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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