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番外之祁衍
我活了许多年，在这漫长的辈子里，若是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大抵是将手指头伸出来，也可以一只手数清罢。
怕是我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他们一个个离我远去，让我在日日夜夜里去思念他们。
我记得那日，花开了又败，父皇吩咐下来的功课我早早地便做完了。
我坐在高高的门槛上，翘首以盼等待着晃晃悠悠的软轿驶来，若是父皇给我带来一屉宫外的包子，我这回一定慢慢吃。
我在冷风中等了又等，只余身边的夏祺与我为伴。
“夏祺，你说父皇何时才会来？”
夏祺抬头看了一眼在风中摇曳的树影，“殿下莫慌，陛下的政事虽繁忙，但从未忘记殿下的生辰。”
这倒也是，父皇每日虽然繁忙，但我作为他的儿子总该抽出时间来陪我过生辰罢。
临近黄昏，父皇还是没来，我没由来地失望，气愤在心里发誓，这次就是一屉包子都不行了！
“走吧，他今日是不会来了。”
夏祺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冷冷甩袖，转身便走。
马蹄声泛泛响起，冗长的宫道中，皇姑从我的身边跳下了马，又拽紧了我的手。
“小衍，快跟我去宫门口，皇兄今晚便要御驾出征，你今日不去送他，怕是要来年初夏才会再看见你父皇了。”
我惶然被皇姑拽上了骏马，风驰电掣中，我只好艰难抓住她的衣襟。
“皇姑，父皇为何要御驾亲征？”
“南蛮子进犯咱们大祁，皇兄此去镇压，定会平安归来，小衍莫慌。”
我还是没由来地心慌，皇姑的话非但没有让我舒心，更让我难受。
我眺望远去的风景，绿墙红瓦的宫墙，飘洒的冷风中，遥远的城墙是大祁的第一道防线，父皇究竟能否平安归来？
父皇生得威猛高大，小时候我总爱躲在假石头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母后总说父皇是天底下最伟岸的男人，我起先还不信，将军府的林鸿飞那块头那么大，也算称得上伟岸吧，就连林顾那小丫头都拿着红缨枪一下一下的，非得把我屁股戳了好几个洞才罢休，我就跟她嬉闹了一次，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她，太丢孤的太子脸了。
我仔细想来，父皇怕是也同我一般打不过林家的所有人罢。
这回他见我并没有笑着，只是穿着白色的铠甲回身蹲下摸了摸我的头，“小衍的功课可做完了？”
我抬眼透着黄昏的余光去看他，难得父皇今日看着顺眼些。
“儿臣做完了。”
他爽朗一笑，将怀里的一个小玩意塞给了我，“小衍的功课不许偷懒，待朕明年回来，一起检查。”
我的心里还有些欢喜，父皇不在的日子我又可以跟着皇姑和夏祺一起偷摸去斗蛐蛐了，功课也可以攒个几天再一起做，实在是幸事啊。
但我不能露出欢喜的表情，父皇若是把那恭亲王派来看我的功课，这恭亲王年纪不小，咬文嚼字过甚，才不想和赵晗昱那厮一样惨，实在是不妥，我便只好怯怯地不敢抬头，这下总归是听话了罢。
他抬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矮矮小小的身影站在遥远的门槛去看他。
父皇蓦然回头，他目光难得柔和起来，朝我温柔地笑了笑，我都看愣了，父皇从来不吝啬对母后展开笑颜，从母后随我放的天灯一同去了天上，父皇怕是再也没怎么这么笑了。
我的心突然堵得慌，随着高处的风筝飞去的方向跑去，想要追上父皇的脚步。
皇姑的手紧紧拽住我的衣袖，将我揽在她的怀里，不发一言。
“皇姑，孤想放风筝”
她将脸偏到一侧，一直没有说话，缥缈的风卷起我们的发丝，没由来的苍凉。
父皇还是没能回来，在几月后的春天失去了踪迹，皇姑牵着我的手将天灯放在了天空，盼望父皇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皇姑将我送上了皇位，我年仅十二岁便坐上了这个孤独的王座，脚下的臣民是我的责任，我该摒弃一切杂念，做的要比父皇好才对。
我想我定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遭天谴的大事，身边的亲人都一个一个离我远去。
那年皇姑披上战甲像父皇一般骑马消失在了我的世界，我怎么也拽不住她。
她就如父皇温柔的回眸一笑永远藏在了我的心底，在无数个可笑的黑夜里默不作声。
至今我都不敢相信他们都会消失在我的眼前，烟雨朦胧的回忆中虚无缥缈，随着踏上这至高无上的王座上后，他们的模样逐渐模糊，渐渐不见了那过去的踪影，让我怎么也重温不了以往的旧梦
而林顾就好似一团耀眼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我承认我颇有些劣根性。
幼时戳我屁股那事我记得很清楚，眼下得狠狠欺负才对。
帝王权术，我学了这么多年，怎肯让林家与赵晗昱结盟在一起。
可我却没曾想过，笃定不会爱上她，最后自己却卡了跟头，从未起来过。
林顾，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是否会想我呢？
我知道你将大祁与林家看得极为重要，可若是再来一次，你又是否会去为了我去停下你那慷慨就义的脚步，哪怕是回头朝我好好告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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