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军府的炮灰（二一）
屋外的大雪依旧没有停歇，风与雪缠绵着难舍难分。
林顾自从那晚再也没有见过祁衍，与她为伴的依旧是衷心的素锦。
好算祁衍还算有些良心，吃食方面倒是也没有克扣到哪里。
林顾吃到了很多在燃月殿都可以吃到的吃食。
过的也算惬意。
她常在窗外看着松树的常青，蓦然有些想念祖母偷偷给她塞的核桃酥了。
因为搬来冷宫太急，核桃酥被落在了燃月殿，倒是让林顾挺心疼的。
怕是早被太监与侍女丢掉了吧？
听素锦从冷宫外听来的小道消息，祁衍一直忙着清理赵晗昱余党，倒也是没有多少工夫来去管她的事。
看来这几日也没有好好睡觉吧？
随后太后又被夏祺送往了沧州，林顾啧了好几声表示惋惜，看来想去沧州的愿望还是搁置了。
按照丘比特的说法，原主的生命不会因为林顾的到来发生任何改变。
原主便是在今年冬天去世的，她会如约死在那场大雪中，没有任何预兆。
林顾常常想，自己若是不小心死在这个冷宫，那祁衍到底会不会后悔呀，她倒是有些期待了呢。
不过就是挺舍不得林家与素锦的，他们对自己那么好，到了最后林顾也没有什么能留给他们的。
那天看素锦绣着花样式，林顾突然有了个想法，若是给他们绣上几个香囊，也算给他们留了个念想。
虽说在冷宫绣香囊的日子有些无聊，倒是那淑仪老来这里蹦跶，竟说些让林顾不痛不痒的话，林顾总是一副左耳朵出右耳朵冒的模样。
可算是气坏了她，近些日子倒是不来了。
林顾还以为有些安生日子要过，结果今晚她又风尘仆仆地赶来。
素锦还未从浣衣局回来，此时冷宫只有她与淑仪两个人。
今日的淑仪脸色苍白，在蜡烛的映照下颇有些鬼魅的感觉。
“娘娘好兴致。”
她淡淡嘲讽出声，如雪的容颜带些不屑。
林顾懒得理她，将手里刚绣几针的鸳鸯肚兜扔在筐里。
“你又来干嘛啊？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女人嗤笑了几声，竟上前用纤细的手指抚去她的眼睛，神情蓦然有些痴狂。
“娘娘的眼睛好美。”
林顾甩开她的手，紧紧盯着淑仪的脸，继而说道，“看你今晚是来为你妹妹报仇的。”
淑仪闻言，僵硬扯出嘴角，幅度夸张。
“娘娘好眼力，凉雪太爱你的这双眼了，不如让我剜了去，她也好安心地走。”
林顾背手紧紧握住藏在袖口的匕首，警惕看向她。
“你与你妹都有病，想要我的眼睛看你倒是有没有这个本事。”
淑仪继而癫狂地大笑，妖艳的容颜颇有些那天少年容貌的昳丽，活脱脱一个女妖精。
她的手微微一抬，林顾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颤抖将藏在背后的匕首扔在地上，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少年推门进来，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林顾的面前。
他半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探向林顾光滑的下巴。
“娘娘，您怎么瘦了呢？”
“是狗皇帝对您不好吗？”
林顾靠着自己仅仅残留的理智，甩头避开他的触摸，满脸厌恶。
“别碰我，脏。”
暖熠的脸庞闪过讥讽，继而用手掐着林顾的脸蛋，“我可不脏，脏的是你。”
“你的手沾染了我妹妹的血，你是这天底下最脏的人。”
“既然如此，你便替凉雪当我的妹妹罢。”
林顾费力支撑着自己的理智，骂道，“你放屁！”
暖熠不住发笑，伸手将林顾揽入自己的怀里，下颚靠上她的肩头，闭眼说道。
“你总是这么不乖，没关系，我会让你听话的。”
说罢，他操纵着林顾的手将那把匕首拿起来。
“娘娘，刺向你的小腿。”
女人突然满眼呆滞，愣然拿着那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腿。
林顾的神经蓦然炸裂，自己的手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那把匕首就这样直愣愣地朝自己的小腿而过。
屋外的木门被人粗鲁地撞开，一柄长剑以破冰之势没入少年的肩膀。
刹那间，血喷溅在林顾的脸上，她瘫倒在地，满脸都是汗水。
暖熠捂住自己肩头的伤口愤恨看向坏他好事的男人。
男人一身玄衣，眸色如雪，在漆黑的夜中就这样踱步走来。
他从暖熠的肩头拔起那柄长剑，刹那间，血流如柱，少年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祁衍抱起林顾，眸色依旧冷凝，不说一句话，满室裹挟着风雪。
林顾睁眼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后的少年手指微微一动，本来在一旁呆愣的淑仪捡起地上的匕首直直刺向祁衍的背后。
林顾感受到巨大的重力，两人轰然倒在地上，祁衍拔出刺在自己身上的匕首，涩然发抖，倒还是拼尽全力掷向早已失去理智的淑仪。
林顾满身无力，双手颤抖着捂住祁衍的伤口。
男人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雾，哀伤看向满身颤抖的林顾。
“林顾，你爱我吗？”
林顾惶然用手堵住他艳色的红，“爱，怎么能不爱呢？”
闻讯而来的禁军们鱼贯而入，祁衍的眼前模糊，耳边再也没了声响。
就在这一夜，北边的多个国家一起递来了战书。
满文中都是在控诉祁衍的□□。
多半是看大祁忙着平反叛军，没有恢复元气的时机，想趁机除去大祁这个庞大的帝国。
林鸿飞前不久刚被祁衍调去了南边的边塞抵御顽强的女真族，而与赵晗昱交好的武将们也都被问了罪，如今祁衍昏迷不醒，在这瞬间，大祁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林顾伸出指尖抚去男人的眉间的褶皱，还是穿戴整齐来到了朝堂。
“我去应战。”
林顾冷然出声，看向惊慌失措的大臣们。
此前林顾虽战功显赫，但她有与赵晗昱通敌的嫌疑，那夜若不是因为林顾，祁衍也不会伤成这样，落得个昏迷不醒的现状。
“娘娘的心臣实在看不清，恕臣无法相信。”
“女人不可参政，娘娘还是请回吧。”
林顾冷笑一声，“本宫此去边塞，无论胜负，自刎谢罪。”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林顾拔剑将自己的长发割去一部分，又将自己的手掌划出血痕。
鲜艳的红与青丝交织在一起，绮丽又震撼。
“我林顾是这大祁的将军，此去征战必拼尽全力，望各位大臣在此等待我的捷报，无论胜败与否，我定会在军中自刎谢罪，此生再也不回嘉云城。”
-
林顾如约在第二天的凌晨出发，临走前她在祁衍的床榻前坐了好久。
“今日我便要走了，也是见到你的最后一面了。”
“我有时候就在想，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祁衍，愿你此生一生顺遂，我替你保护好这个大祁，待你醒来，必定是一个盛世。”
“祁衍，你可要记得我。”
说罢，她穿上许久未穿的盔甲，拿过了那把红缨枪，一步一步走向宫门口。
祁衍吐了血，在林顾离开的半个时辰醒了过来。
素锦哭着告诉他林顾的决定，男人披头散发奔向还未远去的军队。
“林顾！”
女人蓦然回过了头，坐在红火的骏马上笑出了声。
笑眼弯起，好似在漫天华彩中绽开了一束烟花。
她如玉的容颜在漂泊的鲜活中转瞬即逝，就像那场烟火升入天空的瞬间，突然截止中落下了帷幕。
让祁衍怎么也没料想到。
这匆匆的一面便是他与林顾的最后一面。
他还是收到了边塞的捷报与林顾战死沙场的丧讯。
林顾深入敌军，斩杀了敌方元帅的头颅，自己却没再回来。
听回来的将士说，她那晚喝了临行酒，醉眼朦胧地在漫天飞雪中睡了一觉，满眼不舍，好似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杆红缨枪她没有拿走，被将士们拿了回来，枪头锋利，在寒夜中闪闪发着光。
祁衍在当天便收到了林顾坐在冷宫一针一线绣好的香囊，有些丑，但味道还挺好闻的。
他当做珍宝般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日日夜夜都挂着。
小红马焰原从边塞跑了回来，跟雪鹰天天黏糊在一起。
祁衍总愿意斜眼看着它，自己主人走丢了它都不去找回来，一直在这里骗吃骗喝，让他很不满意。
池塘里的红鲤鱼祁衍越看越不满意，最后还是差人将这几条鱼炖了去。
一些分给了林家，一些分给了素锦，还剩下一点，他自己放在了林顾的墓前，跟林顾分着吃了。
“你还挺会吃，确实很是鲜美。”
祁衍喝了一口酒水，又将几粒花生米放在墓前的台上。
“林顾，我很想你。”
“近几日，突然不想再当这个皇帝了，你不是说带我离开吗？”
“我去沧州等你，你可要说话算数。”
“我给你做个冰碗，晶莹剔透的，可好看呢。”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沧州，这跟嘉云城一点儿都不同，我怕把你冻病了。”
“要是像那天躲在我怀里哼哼唧唧，你非得咬我一口，也太不值当了。林顾，你说是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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