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南山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萧懿瑶有孕四个多月了，每日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悉心照看下，她的身体渐渐呈现着孕育生命的慵懒的体态，在一众宫人之中，她最信任的仍然要数宁瑾和黎九儿。除此之外，林太医几乎日日在螽斯院，照料颇为上心。

        这日林南山如往常一般为萧懿瑶请脉，他道：“姑娘脉象平稳，一切无碍。”

        萧懿瑶使了个眼色，黎九儿为林南山奉上茶，说道：“林太医，辛苦您了，喝口茶吧。”

        林南山忙恭敬道：“此乃在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萧懿瑶道：“我虽愚笨，却也深知若非林太医，身子怎能如此康健？林太医，我视你为恩人，还请不要推辞。”

        林南山接过茶，说道：“多谢姑娘！”

        萧懿瑶摆摆手，示意宫人们都下去，屋里只余她与林太医两人，方笑道：“我只是区区宫女，林太医是太医院院判，论身份，林太医比我高贵的多。”

        林南山道：“姑娘乃大福之人，在下……在下岂敢与姑娘相比。”

        萧懿瑶望着他，语气俏皮的道：“一直不知道，林太医今年贵庚？”

        林南山道：“在下今年四十有二，已经老啦。”

        “四十二……”萧懿瑶笑道：“林太医在宫中多年，想必知晓不少宫廷密事。”

        林南山的眼里闪过一丝警觉，缓缓说道：“在下一向只知治病，其他的一概不管。”

        “林太医是多少岁入宫的？”萧懿瑶忽而问。

        林南山道：“入宫那年，我十八岁，时光如流水，竟已经二十七年了。”

        萧懿瑶低眉，显的弱小可怜，道：“林太医，并非我想向您打听宫中密事，只是我听人说，后宫妇人有孕，看似风光，却是最危险的时刻，我只是一个宫女，深知自己身份卑微，难免不自怜自哀。”

        林太医道：“皇上珍视姑娘，已为姑娘扫平一切障碍，姑娘在甘露殿这个小天地，是万分安全的。何况，姑娘有孕之事，除了螽斯院众人，外间并无他人知晓，何来危险之说？姑娘切莫孕中多思。”

        萧懿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上次听到皇上和林太医对话，我大致猜得出，太后并不喜欢我。林太医，我真害怕……”

        林南山忙道：“姑娘不必忧心，在下既奉皇上的旨意，一定不会将姑娘有孕之事告诉太后。待姑娘诞下麟儿，太后那时知晓，抱孙的喜悦之情定能战胜一切。”

        “林太医似乎很了解太后？”萧懿瑶道。

        林南山再次露出警觉的神情，说道：“姑娘，太后尊贵，可是你我可议论的？姑娘只管宁心静神，顺利诞下龙子，姑娘有皇上的珍爱，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萧懿瑶道：“林太医有所不知，我是罪臣之女，在这宫中，如何敢谈前途二字？”她凝视着林南山，说道：“我的父亲是前朝大司空萧敬，林太医可曾听说吗？”

        “萧敬？”林南山显然十分吃惊，他的眼神很是复杂，似乎想起某些往事。萧懿瑶忙问：“林太医识得他？”

        林南山连忙恢复平静，说道：“前朝大司空萧敬，满朝上下，岂会有人不知？”

        萧懿瑶道：“当年我父亲被诬谋反，不到三个月先帝便驾崩，林太医医术高明，想必当时一定侍奉在先帝左右吧？”

        林南山终于明白这位萧姑娘今日缘何这般与自己闲聊，原来打听她父亲的事情才是最终目的，只是事关大魏机密，他怎么能告诉她？于是说道：“当年在下只是太医院副院判，侍奉先帝病情的，是当时的院判孙太医，我只是打打下手，许多事情并不太清楚。”

        萧懿瑶听出他话中的推辞，说道：“我只是问一问罢了，林太医不必紧张。”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有孕之后，皇上总是过分关心我，今日你我对话林太医定要保密，扰了皇上心绪便不好了。”

        林南山忙道：“姑娘放心，在下有分寸。”他的额头冒出冷汗，这位萧姑娘，不愧是萧敬的女儿。可皇上偏偏视她若珍宝，如今她即将诞下龙子，若是公主便罢了，若是皇子……他不敢往下想。

        萧懿瑶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说道：“林太医，我记得那日皇上与你对话，说过一句，长远来看，大魏是谁的天下？林太医是聪明人，一定会效忠皇上的，是吗？”

        林南山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姑娘放心，我在这甘露殿，是为皇上编撰《大魏帝经》的医药篇，其余的事情，在下一味不知。”

        萧懿瑶道：“多谢林太医！林太医对我恩重如山，若日后我真能如林太医所说，有几分前途，一定不会忘了报答林太医的恩情。”

        林南山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若对她忠心，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好。可若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日后她同样会与之清算。可他毕竟深受皇上和太后隆恩，如何能表态对她忠心？只是说道：“在下一定会照看好姑娘和腹中龙子。”

        萧懿瑶道：“说了半天话，打搅了林太医，我也乏了，林太医下去吧，我也歇一会儿。”

        萧懿瑶看着林南山离开的背影，父亲谋反一案疑点重重，只有当时侍奉先帝左右的人知晓玄机。她大概清楚，当时侍奉先帝的人少不得高嵩、宁瑾等人，可他们真正效忠的人毕竟是皇帝，她如何敢问他们？若问了他们，皇上一旦知道她一心为父亲翻案，如何还会继续毫无保留的爱她、信任她？

        至于这个林太医，萧懿瑶观察许久，大致相信他是一个聪明人，才有今日的试探。何况皇上对他毕竟不似信任高嵩和宁瑾一般，即便他与皇上说什么，自己稍一反驳，皇上也只会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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