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华英殿

太后命众人各自散去，唯留下皇帝。“许久没去华英殿了，皇上陪哀家去一趟吧。”齐贤自然从命。

        华英殿是大魏供奉先祖牌位的地方，虽有皇陵太庙，可因离宫中甚远，所以又在皇宫西南角专为祖先们设了牌位，便于日常祭奠。

        两人乘着撵轿去了华英殿，在柔软细腻的垫子上跪下，看着受供奉的牌位，那是齐家的先祖。“皇儿，好好看看齐家的祖先们。”太后温和道。

        寂静须臾，太后开口道：“哀家还记得，先帝立你为太子后，便将你日日带在身边学习政务。有一回，你多吃了几口牛肉，先帝说，身为皇帝，不可有偏爱，否则江山社稷不稳矣。你可还记得？”“孩儿记得。”齐贤道。

        “那么，皇帝觉得自己做的如何？”太后问。

        “母后是在说萧懿瑶吗？”齐贤道：“审了那么久，她并无过错。”

        “是吗？”太后微微一笑，“那个金乐师说的话，皇上真的相信吗？”她点燃一根香插在牌位前，“若非两人心有灵犀，他岂至于哀家问了几句话便看出意图？后面句句都在维护萧懿瑶？皇上比哀家聪明，哀家想，哀家都看得出来，皇上一定也看得出来。”

        齐贤叹气，“既然如此，母后何不戳穿？”

        太后道：“母后坐在皇儿身边，岂会看不到皇儿的紧张？皇儿的害怕？你是哀家亲生的孩子，哀家怎会看不出你所思所想？”

        “原来母亲都是为了孩儿。”齐贤感激的看太后，“不过那窦荷说的绝对是杜撰而来，萧懿瑶没那个胆量。”

        太后道：“她自然是没有胆量与金乐师行苟且之事，可她与金乐师的关系非同一般却是板上钉钉了。”她看向齐贤，“哀家知道，皇儿你喜欢她，驸马也喜欢她，日日抱着她的画像。周侍卫放下叔婶的安危也不愿轻易害了她，还有桓儿，桓儿又岂不是句句在为她说话？”

        齐贤沉默片刻，原来母亲也看出来了，永安王对萧懿瑶的不同之处。他道：“永安王与萧敬关系匪浅，自然愿意为他的女儿说话。”

        “好，皇帝，你还记得萧敬便好。”太后道：“哀家以为，你早已经忘记他了，也忘记萧懿瑶是他的女儿。”

        齐贤道：“她只是甘露殿的一个宫女，孩儿以为，她断然不会像萧敬一样危害江山社稷。”

        太后道：“据哀家所知，你已有两个多月没进后宫了，是也不是？”

        “皇帝沉默，便是默认了。皇帝一心在她身上，疏远了后宫所有妃嫔，致使后宫怨恨，难道真的没有危害江山社稷吗？她是萧敬的女儿，皇上若只宠爱她，朝堂上的大臣怎么想？萧敬的旧部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蠢蠢欲动？皇上考虑过这些问题吗？”太后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怨后宫嫔妃恨她，你身为天子，如此厚此薄彼，后宫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母亲教训的是。”齐贤颔首。

        太后道：“看来皇儿心中明白，对她过于偏爱了！”

        皇帝道：“是，孩儿是对她颇为偏爱。不过还请母亲放心，孩儿心里分得清轻重，并未想过给她名分。”

        “皇帝未曾想过给她名分？相处日久，倘若她有一日生下一儿半女，皇上也不给她名分吗？她是罪臣之女，你舍得她生下的孩子被称作罪人之后？你将如何安置萧敬一家？”太后问。

        齐贤静默，太后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一般，令他的所有话语都显的绵软无力。

        “你可知先帝病重之时，费了多大气力才瓦解萧敬在朝堂上的势力？难道你打算日后为了她，为萧敬洗刷冤屈？萧敬支持永安王你不是不知道。”

        太后一连串的问题，令齐贤难以回答。“我……孩儿只是觉得，若一个人生活在这世间，不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岂不是如工具一般？白白来一趟这世上。”

        太后道：“后宫那么多佳丽，难道只有她配得到皇上的喜欢吗？皇后温柔贤淑，卢贵妃热情美艳，甘修容知书达礼，还有后面的婕妤，美人，才人，甚至宫里的宫女，哪个不期待皇上的青眼，难道这么多人，都比不过一个萧懿瑶吗？”

        齐贤想到萧懿瑶的一颦一笑，说道：“从前生活里没有她时，孩儿的生活平静如水，可她现在出现了，孩儿眼里心里便只有她了。”

        太后道：“如今后宫嫔妃怨恨她，连长乐也不喜欢她。今日她躲过了祸事，下次呢？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贤儿，为了大魏江山，为了百姓，了结吧。”

        “了结？”齐贤摇头，“不，孩儿做不到。”

        太后道：“若皇上舍不得要她的性命，便给她一笔银子，打发她离开皇宫。她原是罪臣之女，如此，也算厚待她了。”

        “让她离开皇宫……”齐贤嗫嚅。

        太后看着齐贤痛苦的神情，说道：“皇儿切莫不忍，其实哀家这般防范她，还有一层原因。”

        “是何原因？”齐贤问。

        太后道：“皇儿不是不知，萧懿瑶的母亲，是当年王贵妃的族人，当时王贵妃得宠，位分也比哀家高，哀家一心跟随文昭皇后史氏，王贵妃动不了皇后，便将一腔怒意发泄在哀家身上，有一回，险些让先帝将哀家打入冷宫。贤儿啊，你可知道，哀家在后宫的这些年，扶你登上帝位，有多么的不容易。”

        齐贤道：“这些孩儿都知道，可王贵妃作恶是王贵妃的事，怎能因一人之好坏而论断她的后辈呢。”

        太后起身，说道：“贤儿，哀家的话便说到这儿了，你是皇帝，哀家不能命令你做什么。但哀家可以斩钉截铁的告诉你，萧懿瑶在皇宫里，哀家绝不会让她好过！哀家会让她的人生，比这后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凄惨。”

        “母后！”齐贤呼喊。

        太后离去，齐贤跪在华英殿，只感心痛难抑，他独自一人，久久沉默，天黑时方回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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