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莫名的敌意
《让-皮埃尔·王》在获奖五年后，终于要上映了，因为题材问题，只能在海外和港岛地区上映。
夏赤早就习惯自己拍出来的东西不能播了，反而上映这件事了让他有点不习惯。
夏赤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给简云深寄去了首映的邀请函。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既然在滨湾碰到了，不寄太不礼貌。
真正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首映当天，港岛挂起了八号风球，好在没有影响首映式的顺利进行。
但简云深并没出现。
夏赤有点失望，但同时他自嘲起自己的自作多情。
是啊，他只是简家的一个插曲，对简云深来说，他应该只是他哥百花丛中的昙花一现，连惊鸿一瞥都算不上。
凭什么觉得简云深会对自己态度特殊化。
首映结束后是酒会，举办地点在电影院旁边的酒店。
酒会的规模很小，像个小型沙龙，由于没有任何明星和知名演员参与演出，也没有所谓的票房营销压力，所以来宾全是夏赤圈里圈外的朋友，资深影评人和影视相关媒体。连个知名大众媒体都没。
全是行内人，大家讨论的主题自然全是电影相关内容，这种氛围反而让电影首映不再是作秀，而回归了讨论电影本身。
讨论会结束，就是社交时间，说白点就是行业“相亲大会”，有项目的找投资，有野心的找机会，有美色的找金主。
大家走流程般地寒暄，交谈，碰杯，互相恭维，不动声色地交换着信息，物色着筹码和利益，含蓄而明目张胆，光鲜而阴暗晦涩。
在迎来送往一波一波来意明确或者不明确的人之后，趁着空，夏赤拿了杯酒走边上，冷眼旁观着大厅里各色各样心怀鬼胎的人。
他像是一个游离在凡尘之顶的第三视角，看着人们在金钱，欲望，美色和权力搅动成的漩涡中，漂浮，挣扎，纠缠，沉溺。
但他没资格评论，也没资格不屑，因为，在别人眼里，他俨然已经是一个“上位者”了。
一个上位者的“超凡脱俗”是让人不齿的。就好像首富说后悔建立公司，大鳄说不知妻美。
正在发呆的夏赤看到慕白举着香槟杯迎面而来。
“房间给你们安排好了。今天八号风球，房源太紧张了，只能安排你跟你的制片人住在一间，抱歉。”
慕白走到夏赤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房卡递给夏赤。
“你跟我抱歉？你这是要折煞我吗？你这样的人物，亲自安排一切，我已经非常受宠若惊了。而且，首映礼场地的事情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夏赤接过房卡，对慕白笑道。
“谢什么谢，你当年被我连累成那样，我怎么可能不尽我所能补偿一下？而且这都是举手之劳，酒店是自己的，一点也不麻烦。”
慕白提到当年，就显出一副心虚的样子。
“当年咱们是钱货两讫，公平交易，3千万换被令尊毒打一阵子，根本不亏。而且，你最后不是摆平他了吗？”
夏赤对那段历史心有余悸，但他从不觉得慕白因此欠他的。
“摆平慕启年？我？怎么可能？那时候我要有摆平他的本事，就不会出此下策拖你入局。难道不是因为你炒出了跟女明星的绯闻？”
慕白愣住了。
“我的绯闻不是你找人炒作的吗？”
夏赤也愣住了。
“不是啊。当时的我动用任何关系，慕启年都会发现的。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会对你如此内疚。”
慕白无奈地笑了笑。
夏赤以为问题是慕白帮他摆平的，慕白觉得问题是夏赤自己解决的，现在一对上，哪哪都对不上了，两人同时陷入了疑惑。
慕启年的偃旗息鼓，多年后忽然成了一个谜。
“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虽然慕白没明说，但这些碎片信息能让夏赤大概能猜到慕家上演着一出什么样的权谋宫斗夺权戏码。
他伸手搭上了慕白的肩膀，拍了拍他，企图用肢体安慰这个看似无懈可击实则千疮百孔的孤勇总裁。
“夏导，你看谁来了！”
许言午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在了他们耳边。
许言午喊完，就跑去接受采访了。
夏赤和慕白循声同时看去。
简云深还是来了，旁边站着挽着他手臂的杜若。
夏赤很高兴，冲着简云深疾步而去。慕白也跟了过去。
“小深和杜若来了。”
走到简云深面前时，夏赤感到简云深情绪不太对，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刀似的。
他琢磨了琢磨，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还没等夏赤介绍，简云深先开口了。
“夏赤哥，慕先生。”
简云深虽然是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但态度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夏赤看到简云深跟慕白认识，有点惊讶，但想到简云深回国是做生意的，又觉得他们认识也合理。滨湾商圈，谁不想认识慕白呢？
“简先生，杜小姐。”
慕白回礼。
虽然寥寥几个字，但慕白的语气十分……压抑，让夏赤有点诧异，他很少看到慕白有情绪，此时，他分明感觉到了慕白奇怪的隐忍和克制。
“夏导，慕先生。”
杜若跟着打招呼。
这里面态度最正常的就是杜若了，但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在这个小范围内反而显得有点不正常。
“没想到你是跟杜若一起来的。”
夏赤对简云深说道。
夏赤看到简云深是带着杜若一起来，觉得他们一双璧人，很是般配，有点欣慰。每次看到简云深，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呈现出一种老父亲的心态，拦都拦不住。
简云深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板。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是啊，他是蹭我的邀请函来的。”
杜若在旁边把话接了起来。毕竟是滨湾第一社交牛逼症，有她在，没什么话是能掉在地上的。
简云深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旁边的慕白的脸色却开始越来越难看。
“我不是专门给你邀请函了吗？”
夏赤有点不明白简云深为什么要蹭别人的邀请函。
“丢了。”
简云深淡淡地说道。
要么说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呢，这个“丢了”，你都不知道是“丢失了”还是“丢弃了”。
简云深虽然回答了，但这话没法接啊，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夏导，《让-皮埃尔·王》这个名字，蛮特别的，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杜若稳定发挥自己对社交尴尬力挽狂澜的能力，把对话瞬间拐到了电影上。
“片名啊，当时的想法是我就要是要用中国人最多的姓加上法国最过时最大众的名，代表着最小的人物。”
夏赤想到这个名字是简山隐帮他取的，心口一阵绞痛。
“您怎么会想到描述性成瘾症者这个边缘人群的？”
杜若继续发问，她就是纯救场，她连电影都没看过，听个简介就敢开始讨论了，她的人生目标是：场不静默，话不掉地。
“当时我正在拍摄另一片，那个电影的主演……”
提到《墓碑镇》，夏赤心里又是一阵不可抑制的痛楚。
果然，简山隐的名字已经跟自己的职业生涯永远缠绕在一起了。
简云深听着夏赤描述当年的事情，脸色越来越难看。
随着对话的进行，夏赤确定了简云深对他冲天的怒火和复杂的情绪不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简云深是个根本藏不住心事的人，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他们相处过那么久，他很了解他。
上次在艺术区遇到，简云深对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很奇怪了，但也仅仅是生疏和隔阂，这次是明确的愤怒。
夏赤不明所以。
就算是因为简山隐，也是简山隐把自己甩了啊，自己才是受害者，简云深恨也恨不到自己头上啊。
他是这么喜欢这个孩子，甚至在他眼里，简云深就是他的亲弟弟，无论这其中简山隐占多少起因比重，但他对这个弟弟的情感都是真实的。
面对自己在意和喜爱的人的滔天的敌意，夏赤十分难过。
夏赤不想加深这份难过，于是找了个借口，避开了简云深。
他刚喘口气，只见一个青年迎面而来。
“夏导！你好。我是简云深的朋友，我叫付哲奇。”
面对这个介绍，这个关系，夏赤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给对方什么回应。
“你有什么事情吗？”
夏赤礼貌十足，但态度十分冷淡。
“我想跟您谈谈合作。”
付哲奇厚着脸皮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可以把我制片人的电话给你，你可以跟他谈。”
夏赤十分官方且明确拒绝了付哲奇。
他不是不给简云深面子，只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朋友，还是这个付哲奇只是打着简云深的幌子来接近自己。
夏赤早已经不是那个被人说啥信啥的青年了，而且，夏赤根本不缺合作。
付哲奇这小子也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拒意，反正他也没打算一口吃个胖子，来日长方。
“那行，我们有机会再聊。”
付哲奇说罢客客气气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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