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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陵


“母亲,我终究是来晚了。”刘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朝眼前的断壁残垣重重地磕了三记响头,只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他心中一片空白,眼眶干涸如荒漠,再也哭不出泪来,肩膀上的伤口因他激烈奔跑又重新裂开,鲜血直流,似乎也浑然不觉。

        这把火必定是黑衣武士的杰作!恨意熊熊燃烧,足以烧成火窟,那群来历不明的黑衣武士,夺走了他最珍惜的一切,让他一夕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子,真恨不得找上他们,一个个剜肉噬血,挫骨扬灰!

        耳边倏地响起黑衣武士说过的所有话语,以及他们猖狂的笑声。他们的声音,已深深刻入骨髓,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不会忘记!

        一直跪到双腿簌簌发抖,膝盖几乎不是自己的,才忽然想起什么,踏着小径,穿花拂树,转过一座山坡,只见许家也被烧得面目全非,许广汉夫妇生死未卜。

        伯伯、伯母、平君,是我连累你们,是我,都是我。

        自责的瞬间,忽然想起母亲有一回生病曾告诉他,在南方一株打了红结的杏树下,埋有一包东西,唯有母亲身故,方可掘出。

        他连忙起身往那方向奔去,果真有一株红结杏树。他徒手深掘,不多时,便有一个油布包深埋土中。他将油布包打开,见里面有一枚八铢钱大小的玉玦,还有一张羊皮。

        羊皮泛黄,字迹却十分娟秀,上头写着:”宁儿,当你见到此物时,代表母亲已离开人世,母亲不忍你在世上孤苦伶仃,望你携此物,到长安城未央宫找掖庭令张贺做为依靠,张贺见此物,便知你是何人。此玉玦是你传家之物,望你好好收之,除了张贺本人,断不可随意示于人前,否则祸福难料。”他母亲的芳名是幽昙,于是下角绘着一朵昙花。

        他仰望穹苍,目光一片迷惘。难道母亲早料到有此一劫,才会将这两物埋藏于此?张贺是谁?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玉玦又代表什么?为何竟不能示于人前?

        饶是他聪颖过人,此刻也猜不出这其中有什么连结。

        他满腹疑云,渐渐忘了悲伤,忘了悲伤,就感到肩膀伤口发疼,连忙跑到溪边清洗伤口,找了药草敷在伤处止血,又随意捡了地上几颗落果充饥。

        这一夜,他就坐在溪边,遥望着耿耿星河,陷入漫漫长思。

        从死到生转了一圈,他已没有绝望的念头,只有一把坚决如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该下山了,该去解开这些疑团,该去找到那些黑衣人,不,黑衣人只是听命行事,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们口里的”大王”。

        将玉玦和羊皮郑重地收入怀中,天刚拂晓就下了山,告别这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是刘宁第一次离开秦岭。几回寒暑过去了,他期盼着有一日能离家闯荡天下,却不想竟是在这生离死别、骨肉飘零的绝境中。

        母亲在他面前惨死使他恶梦连连,一连数日不敢交睫入眠,只要一阖眼,就会看见母亲全身浴血的画面,最后他实在疲累不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却是枕着一摊泪水。

        如今的他茕茕孑立,漂泊在外,脚下大道无止无尽地延伸出去,远远地连接瓦蓝天空,血红的夕阳将他身影曳得长长的,说不出的寂寞萧索。

        一路走来人烟罕见,偶有几头大雁掠过天际,颇有沧海一粟的惴惴感。

        他身无分文,唯有短剑、羊皮、玉玦这三样东西,饿时采果充饥,渴时四处觅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如此餐风宿露,不出半个月,便已形销骨立,衣衫褴褛。

        他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逢人便问起长安的方向,十个路人中倒有九个避之唯恐不及。他瞧见路人眼中那抹嫌恶畏惧的神色,初时只是困惑,到后来他明白了,是他脸上的紫斑,让人人唯恐是什么恶疾而心生颤栗,最后倒是有个好心人,给他指名了长安的方位。

        世人的异样眼光令他难受不已,当下撕下一幅衣衫,蒙住了半脸,只露出静川明波似的一双眼睛。

        这一日来到云陵。

        云陵为汉朝皇家陵寝之一,乃当今天子刘弗陵生母钩戈夫人的陵墓。当年卫太子刘据自尽后,汉武帝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为了防止子幼母壮,外戚,于是狠心下令赐死钩戈夫人。刘弗陵即位后,尊生母赵婕妤为赵太后,起建云陵,并迁移大量子民至云陵居住。

        城中街上人流熙攘,雕车宝马,商贩吆喝声此起彼落,卖吃的、卖喝的、甚至是用的、玩的,一应俱全。他身无分文,只能行”望梅止渴”之法,看着热腾腾的蒸饼,想象他已经饱了,但此法似乎无效,越是看着蒸饼,肚子越是闹着饥火。

        卖饼的老头子一连使了几个白眼,像有一只苍蝇不停在身边打转,终于受不了了,抓起蒸笼里一个热腾腾的蒸饼扔在地上,随即挥手驱赶,”哪来的臭乞丐,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你在这,客人都要跑光光了。”

        刘宁一生中何曾受过这种气!捡起蒸饼,本想扔回去,无奈饥肠辘辘,只能做小伏低,道了一声谢,就躲在角落默默地吃着蒸饼。这蒸饼比起他母亲做的大为不如,若是平常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但他已饿了两天,此刻竟觉得是人间美味。

        吃着吃着,忽然长街上一阵骚动。刘宁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中年大汉,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明晃晃的屠刀,摇摇晃晃走在街上,看他一张方子脸红通通的,似是喝了不少酒。

        行人见他手上有刀,均仓皇地尖叫避开,唯有一名年方五岁的小女孩不知危险,见刀子映着太阳闪闪发光,好似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兴奋地冲了出去。

        就在一片惊声尖叫中,那醉汉扔下酒壶,如抓小鸡般粗鲁地将小女孩拎了起来。那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不停踢着短短的双腿,叫道:”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母亲,母亲,妳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那醉汉听她哭泣,嘴角扯出一丝狰狞的弧度,用力在她手臂上一捏,小女孩吃痛,哭得更响了。

        那醉汉恶狠狠地道:”再哭,仔细老子戳死妳。”挥着刀,在女孩面前晃来晃去。

        小女孩听她恐吓,吓得抿紧嘴巴,哪敢发出声音?睁着恐惧的双眼,眼泪汨汨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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