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对着裴柏衍，司岚有种陌生的感觉。
重生前，裴柏衍已经去了边关，走之前曾找过她，告诉她周远宁心比天高，自私自利，不爱她，这种人不配和她过一辈子。
司岚十分生气，反过来骂他挑拨他们夫妻感情，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周远宁就算有错，她也能包容，愿意守他一辈子。
当初那番话说得信誓旦旦。
因为她那时候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爱周远宁，他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总得维护他的。时间久了，周远宁会感激她的苦心，会好好和她过日子。
裴柏衍又问她：“公主姐姐，你幸福吗？”
司岚那时候因为柳如茵的事和周远宁闹得很不愉快，但她从不说，强硬道：“我爱他，很幸福，哪怕他不爱我，守着他，看着他，能和他过一辈子，我也幸福。”
听她说完，裴柏衍像是放下了什么，眉目舒展，说：“那，子衍祝姐姐永远幸福。”
没隔两天，裴柏衍就去了边关他舅舅那儿。
走时没有通知司岚。
司岚怅然若失，特意写过一封信递到边关，还没收到回信就瘫痪了。
后面的事……
回忆飞快掠过，司岚轻轻吸了口气，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不是要去边关？”
对面喝茶的男人一怔，抬起头，“你听谁说的？”
司岚望着他，“你要走吗？”
她不知道此时的她，表情可怜巴巴的，十分惹人怜惜。
裴柏衍又是一顿，好一会儿，才道：“暂时没定，只要京城呆着开心，就不会走。”
也就是说，呆着不开心了，就会走？
司岚不由想，当初他离开，是不是不开心呢？
是不是自己说的那番话惹他不开心？
她很想问，却又无法开口，转而道：“还是留在京城吧，别去边关，打战多危险啊。”
对面的男人眼里划过一抹讶然，挑挑眉，试探着问：“姐姐想让我留下来？”
司岚语塞。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留下？
男人忽然笑，眉眼含春，雪肤红唇，俊颜绝色，美得惊心动魄。
“姐姐。”他忽然按着紫檀木小桌，朝司岚探过身子，将脸凑到司岚跟前，声音柔而暧昧，“昨日你邀请我进闺房陪你，今日又想把我留在京城……”
离得太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扑在司岚脸上。
“姐姐，你和驸马闹矛盾，想从我这里找安慰么？”他声音轻柔地说。
司岚眼皮一跳，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躲开，“胡说八道什么！你小我三岁，我一直当你是弟弟，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顿了顿，司岚继续道：“小屁孩，我可看过你光屁股在桌上爬的情形，我是你姐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光屁股乱爬，流着鼻涕追着我哭的小娃娃！”
“哦。”男人坐回原位，捏着茶杯，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姐姐，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司岚觉得谈话的气氛渐渐被男人掌握，她努力找回场子，嘴硬道：“臭小子，你算什么男人，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到处乱爬……”
“姐姐！”男人忽然打断她，嘴角噙着笑，目光却有些冷，“你若想看我的屁股，我现在也可以脱光了让你看。”
“……啊？！”司岚震惊得头脑空白。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
“可是你敢看吗？”男人俊美的脸在烛光下，轮廓分明，“若你敢看，我就永远当你的跟屁虫弟弟，若你不敢看，请把我当成一个男人。”
司岚：“……”
司岚完全没法说话，她难以置信裴柏衍居然会让她看屁股！
他疯了还是她在做梦？
“要看吗？”男人又问。
司岚回过神，勉强道：“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司岚被堵得哑口无言，裴柏衍吃错药了，连台阶都不给她递。
司岚看了男人的脸一眼，他没笑，瓷白的脸如玉一般，冷得有些不近人情。严肃得让司岚怀疑，刚刚他说的并不是“看屁股”，而是看“资治通鉴”。
沉默和严肃的氛围让司岚渐渐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来真的？
瞬间坐立难安。
砰——
漆黑的夜里，天空炸开一朵金黄的花朵。
下方的人声忽然沸腾起来。
裴柏衍忽然从木榻上起身，司岚惊恐地捂着眼睛，大叫：“别脱！我不看！我不敢看！”
房间突然安静。
半晌，司岚听到男人无奈的声音，“火树银花开始了，你不看么？”
司岚悄悄张开五指，从指缝往外望去，生怕看到一个光屁股的裴柏衍。
还好，指缝里的裴柏衍穿着白衣，柔顺的墨发披肩，长身玉立，俊美得不似凡人。笑起来，像是春花开满漫山遍野，不笑的时候，又如雪山之巅的清贵谪仙，让人恨不得烧柱香将其供起来。
这样看起来不像凡人的俊美男人，居然会让她看他的屁股，就很离谱！
司岚回过神，怒气冲冲地从木榻上起身，跳下榻，“臭小子！你敢这般对我说话？”
裴柏衍挑眉，俯身瞧她，“臭小子？嫌我小？”
司岚气道：“你比我小，你就是个弟弟！”
裴柏衍磨磨牙，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冷笑，“这么矮，还嫌弃我小？”
司岚：“……”
司岚要气炸了，她刚要捶他，裴柏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巨大的花窗前。
入目的是漫天的金色。
像烟火，却又不是烟火。
更像一场金色的雨。
城门口的空地上，几个穿着特质衣服的人用铁铲铲起地上的金色融液，用力甩上天空，散做无数金色的雨，华丽而灿烂。
众人轰然叫好。
“那是什么？”司岚完全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喃喃问。
裴柏衍站在她身边，背着双手，在火光中凝视她细白的脸庞，“那是火树银花，地上的金色液体是烧融的铁水，温度极高，只要一滴落到人身上，就会被烧伤。烧融化的铁水，金灿灿的，这些人冒着风险，用技巧将铁水抛向空中，散做花朵，就成为火树银花。”
“好漂亮。”司岚手压着花窗的边儿，伸着头往下方望，“我做梦，可做不出这等场景……”
波澜壮阔，巧妙异常。
可以确认，她真不是在做梦。
其实之前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回到元景二十三年。可她的心底依旧不敢下最后的结论，因为重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今日经历种种，已经给了她太多的信息，于是她把火树银花设定成最后的锚，一种象征。
就像一个人回到老家，她看到了熟悉的路，熟悉的树，熟悉的田野，熟悉的人，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回家了，但她却告诉自己，只有看到房子，才叫真正的回家。
家就是她的锚。
老房子的出现，更像是心里寄托的最后确定，一件事办完的最终仪式。
火树银花就是她回家的锚，那所最终仪式的老房子。
刹那间，不知为何，司岚心头一酸，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姐姐？”裴柏衍问道，“你怎么哭了？”
男人的眉头皱起，伸手探她的额头，又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司岚摇摇头，“没事，我高兴。”
“高兴？”男人困惑。
司岚解释不出来，擦掉眼泪，眼睛亮晶晶地道：“第一次看到火树银花，高兴得哭了。”
火光闪烁着，照亮一方天地。
女人的脸像玉一般白而润，火光落在她脸上，眸中，明明灭灭。
裴柏衍忍不住朝她的脸伸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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