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大年初二出了太阳，空气里的冷气也被减淡了些，城市笼罩在清冷的阳光里。
随着村子里的路越来越崎岖泥泞，两人放弃了继续开车，提着拜年礼品步行在稻田边的小路上。
郝川将大部分重东西都自己拿着了，一边迈着长腿大步走，一边还不忘时不时扭头提醒林婉注意脚下的路。
两人聊着乡村里独特的春节氛围，笑声渐渐传开了。
有同村的街坊看到了，只当是对来探亲的小夫妻，看起来男俊女美，甚是恩爱的样子。
远远的，林婉就看见姥姥姥爷有些佝偻的身影伫立在大门口朝着她们的方向张望，林婉赶紧挥了挥手回应他们。
郝川突然有些别扭地停住了脚步，下巴一指，示意林婉走到他前面去。
这家伙竟然也有社恐的一面？林婉笑呵呵地瞅了他一眼，听话地小跑了两步超过他，然后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等两人到了门口，姥姥才敢相信外孙女是真的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刚才老头子跟她说婉婉身边跟了一个男人，两人有说有笑的，她还怀疑他是老眼昏花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问候了两个老人几句，看到他们忍不住往郝川身上打量的眼神，林婉连忙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叫郝川，他家人在国外，今年他不方便回去，就陪我一起来了，顺便玩一玩。”
郝川上前两步，一贯漫不经心的脸上难得一片正色，礼貌地打了招呼：“打扰了，祝二老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听到不是男朋友，姥姥心里悄悄失落了一下，但还是和姥爷一起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屋。
由于老房子的光线不好，姥爷又拿了个木桌摆在门外有阳光的地方，让两人坐在外面。
看到两位老人忙前忙后地从房间拿零食糖果出来招呼自己，郝川有些坐立难安地想起身帮忙，却被林婉一把按了下去。
“你是客人，好好坐着休息，我来帮忙。”
周围每隔几十米便坐落着一幢幢略显老旧的矮房，很多户门前都是大片的鞭炮残骸，门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和彩饰，可想而知前两天有多热闹。
张罗完了招待两人的零食，姥爷赶忙去后面的厨房忙活中午的大餐了。姥姥则陪着他们坐在外面，不让他们进去帮忙。
距离上次过来看望他们才四个月，可林婉感觉姥姥瘦了不少，不由得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发现一片冰凉。
“姥姥，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怎的手这么凉，要不要去加件衣服？”林婉搓着她苍老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
姥姥温柔地看着她，声音略带沙哑：“姥姥好着呢，我衣服穿得够多了，年纪大了是这样的，不碍事。”
话音刚落姥姥就重重地咳了起来，背驼得更狠了，林婉见状忙不迭拍起了背帮她顺气，郝川也赶紧进屋倒了杯水过来。
剧烈的咳嗽声渐渐止住了，姥姥因为咳嗽两个眼睛都有些发红。听着她刚才那混浊的声音，林婉心里渐渐有些不安。
之前她就提议过让二老去市里跟她一起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怕麻烦了自己，他们死活不同意，说不想离开这个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等过段日子，我过来接你和姥爷去市里医院做个体检，你们年纪大了，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外孙女此刻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本想拒绝的姥姥沉默了几秒，还是笑着答应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稻田，郝川谈起了小时候帮爷爷奶奶干活的场景，姥姥听着很是有趣，被他逗得直笑。
心里一动，林婉剥了个橘子送到姥姥手里，仿佛随意地问道：“郝爷爷和奶奶关系一定很好吧？”
她又想起了之前那个邻居阿姨对她说的话，说郝爷爷打了一辈子光棍。
听到林婉搭腔，郝川扭头正好看见她的嘴唇有些起皮，便扭开了一瓶饮料递给她，应了句：“嗯，挺恩爱的。”
看着他们之间这种自然又亲近的互动，姥姥笑咪了眼，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转。
正随意聊着天，一个大妈提着一袋子糕点走了过来，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
林婉认出她就是上次问自己结婚了没有的那个人。
“哎哟，真热闹啊，喏，我儿子带回来的糕点，说是可贵了呢！你们也尝一尝。”
姥姥起身接过糕点，也一脸自豪地说：“我外孙女和她朋友今天过来看我们了，还带了不少好东西，我们又吃不了多少，你等下，我给你拿点东西出来，不能白吃你的。”
大妈连连摆手，两人拉扯了几番，还是倔不过姥姥执意要回礼，便由着她进屋翻找东西去了。
等待的间隙里，大妈一边磕着手里的瓜子一边打量林婉和郝川，眼睛里泛着老道的金光，开口便问：“老陈家外孙女，这是你男朋友吧？”
其实上次她想给这长得怪好看的姑娘说个媒，哪晓得第二天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回市里了。
她亲戚的弟弟除了长得不太好看，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再说了林婉年纪也有些大了，她本来觉得那小伙子配她也算不上太差，可如今见她带回来个长得妖里妖气但属实好看的男人，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林婉心里暗叹了口气，礼貌地解释说：“这是我朋友，因为他家人在国外，有些事不方便回去，就跟我一起过来玩玩。”
哟，还是个崇洋媚外的家庭。大妈一听心里又稳了三分，把手里的瓜子壳啪啦一声全丢到地上，开始给林婉说媒。
“姑娘，你也不小了，现如今没个男朋友也不是事，我跟你说我亲戚家弟弟最近在你们市里买了套房，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们街坊邻居不会给你瞎介绍的！”
她瞅了眼刚好拿着东西出来的姥姥，继续兴奋地说道：“我上次就准备给你家外孙女介绍个人的，包靠谱，要不下午让两人见一面？他下午要过来的哩。”
姥姥茫然地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林婉，知道她不喜欢弄这些事，可一时之间又不好拒绝，毕竟是街坊，当面驳了她面子不好，属实有些犯难了。
“林婉，你要是去相亲被陆祎知道了，他可要生气了。”郝川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笑意。
大妈斜睨他一眼，“陆祎是哪个？为什么要生气别人相亲？”
郝川没有搭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亮给姥姥看。
“这是林婉男朋友，他们刚交往不久，没好意思说，我就帮她说了吧，免得后面闹出些不必要的误会。”
姥姥闻言惊讶地凑近了些，看到手机里确实是自己的外孙女和一个长得很阳光的小伙子站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
照片是在临市去温泉馆玩的时候照的，林婉看了郝川一眼，竟压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拍下的。
“婉婉，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不告诉姥姥，姥姥开心坏了呀……”
林婉知道郝川这么说是帮她解围，便也支支吾吾地承认了：“没谈多久呢，想过段时间再告诉您。”
“让我看看！”
大妈毫不客气地挤到姥姥身边瞅了眼照片中的两人，脑袋一嗡，发现又是个甩自己亲戚弟弟十万八千里的人，只得干巴巴笑了几声，扯理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姥爷带着黑乎乎的围裙从里屋出来，招呼几人把桌布和餐具摆上，说马上可以开饭了。
虽说只有四个人，姥爷还是做了整整十道菜，过年的气息立马就扑面而来，不大的屋子内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郝川端起酒杯起身感谢了两位老人的招待，随后略显拘谨地吃起了菜，林婉发现他没有像平日里那样饿狼吞食，而是慢条斯理地咽着。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带秦森回来的那一次，秦森第一次见家长可给他紧张坏了，做什么都装得一副斯文腼腆的样子。
姥姥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问上几句有关陆祎的事情，他是做什么的、多大了、对她好不好等等之类，林婉都嗯嗯啊啊地随意应付了过去。
直到两点多几人才下了桌，林婉和郝川本来想帮着收拾洗碗，却被姥姥姥爷极力阻拦，非得让林婉带郝川出去逛一逛。
两人拗不过，只好当消食出了门。
离姥姥家不远处的荷塘已经干枯了，光秃秃的树枝上两只麻雀仿佛在唠着家长里短叽叽喳喳的。
几乎每家每户都敞着大门，里面来了许多客人，热闹地围坐在一起聊天，吵得家里的鸡和狗都跑到外面胡乱晃悠了。
比起他们，林婉姥姥家就显得有些冷清了，郝川问道：“你姥姥家就生了一个女儿吗？”
想到至今生死未卜的妈妈，林婉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回答说：“嗯，姥姥当年生我妈的时候差点死掉，后来身子出了点问题，不能再生了。”
在农村，唯一的女儿结婚后抛下自己的孩子远走高飞的事压根瞒不住，但好歹大家还比较善良，顶多私下讨论一下，不会当着姥姥姥爷的面说。
两人走到一弯河流边，河水很是清澈，泛着淡淡的碧光无声地向远处流去，绕过摇曳的芦苇和高山。
郝川来了兴致，蹲在地上挑了几颗扁扁的石头，摆好了姿势便朝河里扔了过去。水花溅起，小石头在水面上连续跳了好几下。
“看来我的功夫不减当年啊！”郝川挑了挑眉，自豪地看向旁边的林婉，一副求夸的表情。
林婉失笑：“是是是，你真厉害。”
脚下忽地传来巨大的声响，林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忍不住尖叫一声像是踩到地雷一般弹到了郝川身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
大树后蹿出几个小男孩哈哈大笑，原来是他们朝她脚下扔了个鞭炮，想搞恶作剧。
要不是鞭炮只扔在了她脚边，被炸伤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婉被吓得背后出了冷汗，凉风一吹，她有些怔愣地立在原地发了下抖，心跳得很快。
看着林婉惊吓的样子，几个熊孩子气焰高涨，手里拿着几个鞭炮笑嘻嘻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像是要故技重施。
林婉眉头一蹙，没什么威慑力地呵斥了一声让他们不要胡闹，小男孩却只是朝她做了个鬼脸，点燃后抬手把鞭炮扔了过来。
林婉慌忙拉着郝川退了一下，郝川瞥了她一眼，望着落到地上滚过来的鞭炮径直一脚用力踹了过去。
力度仿佛刚刚好，鞭炮被踹回了熊孩子跟前，他们呼啦一下散开了。
鞭炮砰地一声炸掉，但在林婉听来却压根没什么太大声响。
因为郝川在做完那行云流水的飞踹动作后，就用带点温热的大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双耳。
郝川比林婉高出不少，他低下头望着她睁大眼睛呆呆的样子，眼底泛起一抹笑意。
随即放下了自己的手，郝川神色一收，一百八十度变脸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指着几个熊孩子怒吼：
“再乱丢鞭炮，我手给你们打折了！你们叫你妈你爸你奶来都不好使！”
几个孩子立马被这股气势吓懵了，原本嘻嘻哈哈的脸立马有些紧张起来，互相看了几眼，识相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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